第204章 投错了胎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岸边的棕榈树,发出沙沙的轻响。

    舒允晏特意选了一家拥有私人沙滩的高档度假酒店,阳台正对着无垠的蔚蓝大海。

    陈香兰享受地坐在柔软的沙滩椅上,身上穿着一件舒允晏新给她买的碎花连衣裙,手指反复摩挲着光滑的丝绸面料,眼神里既有新奇,也有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畏缩。

    “这地方…得花不少钱吧?”陈香兰小声问,眼睛望着远处层层涌来的白色浪花。

    “别管钱,你安心享受就行。”舒允晏将一杯鲜榨果汁推到她面前。

    也许是这安逸的环境松弛了心防,也许是积压了太久,陈香兰看着大海,话匣子打开了,语气里带着几十年都化不开的怨怼:“都怪你外公,都怪你爸!要不是他们,我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之前还骗我去引产,说不定还去个儿子!”她的声音激动起来,“从小就因为手带残疾,半边身子瘫痪,别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我,在背后指指点点,你外公把我捆起来打,要不是这个身体拖累,我当年学习成绩那么好,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干出一番事业,何至于……”

    “别说了。”舒允晏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你的原生家庭和解吧,你总说他们亏待你,可你呢?你以前不也打我吗?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拿那种木头板凳砸过我,记得吗?”

    陈香兰闻言,猛地转过头,脸上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近乎真实的困惑和被冤枉的激动:“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我最多…最多是脾气上来了骂过你几句!我怎么可能拿板凳砸你?我是你妈!”

    舒允晏愣住了,端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母亲那张布满皱纹却写满无辜的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那些伴随她整个童年的疼痛和恐惧,那些深夜独自舔舐伤口的记忆,在这个生养她的女人嘴里,竟然轻飘飘地变成了没做过的事情。

    陈香兰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理亏,更加委屈地絮叨起来,将矛头再次转向过去:“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那样的爸,又嫁了那么个没用的男人……”

    “不要纠结过去了没有意义了。外公他们那一代人,从战乱和饥荒里爬出来的,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他们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弄到下一口吃的,不懂什么叫爱,也不懂怎么表达,你…你其实也不懂……所以我也没怪过你。”

    海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陈香兰被女儿这句直白的反问噎住了,脸上闪过一丝狼狈,随即又被更强的怨愤取代,她拔高了声音:“你这个能和我比吗?我对你已经是够好了!”她挥舞着手,仿佛要驱散那些无形的指责,“我至少把你拉扯大了!没让你饿死冻死!别人家的爸妈为什么不这样!就我爸妈这样!”

    舒允晏看着母亲激动扭曲的脸,心里那片冰冷的荒原似乎在不断扩大。

    她没有被她的情绪带动,声音反而更加平静,却像刀子一样,一层层剥开残酷的现实:“是,你把我拉扯大了,那么,你养过你爸妈吗?你养过全家吗?”

    陈香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舒允晏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投入死水:“我才20多岁。我要帮你们还以前欠下的债,要负责你们现在的生活费,医药费,还要养你和别人生下来的妹妹。”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香兰,“你觉得,这很容易吗?”

    陈香兰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手指死死抠着沙滩椅的扶手,嘟囔着,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蛮横:“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没生在个好人家!”

    “投错了胎?”舒允晏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无法抑制的颤抖和荒谬感,“到我了,就是投错了胎?”

    陈绚烂猛地站起身,走到阳台边缘,扶着栏杆,背对着母亲。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肩膀微微耸动,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处宣泄的悲凉和愤怒。

    “那你呢?”她没有回头,声音被海风送过来,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你怪外公,怪爸爸,怪命运,怪你的残疾……你怪了一辈子,是不是也因为你投错了胎?”

    舒允晏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一片猩红。

    “如果投胎能选,你以为,我会选你做我的母亲吗?”

    这句话像一记无声的惊雷,炸响在母女之间。

    ……

    2024年11月20日,清晨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划破了舒允晏的睡眠,她接通,陈香兰焦急的声音传来:“允晏!快回来!你爸被车撞了,送县医院了!”

    她赶回老家医院时,舒光银还在手术室里。走廊上,一个七十多岁、浑身鱼腥味的老头蜷缩在长椅尽头,是肇事者。

    “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头看到她,哆嗦着站起来,手里攥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包,“这是…这是三万块,先…先给医生…”

    舒允晏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几天后,当医生告知后续治疗和ICU的天价费用后,老头彻底变了脸。

    “没钱了!真的一分都没了!”他直接瘫坐在医院收费窗口前,拍着地面哭嚎,“你们这就是要逼死我老头子啊!把我这条老命也拿去吧!”

    护士长把舒允晏拉到一边,低声说:“你父亲的情况…脑部术后感染,现在并发肾衰竭,这是病危通知书。就算勉强维持,希望也很渺茫,而且ICU一天费用至少一万,你看…”

    舒允晏看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在上面停顿片刻,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先治。”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舒光银的头颅被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严密地包裹着,像一具破损后被匆忙修复的石膏像。纱布的边缘渗出几处不规则的黄褐色药渍和隐约的暗红,紧紧贴合着他失去血色的头皮。一台硕大的物理降温机矗立在床头,发出持续低沉的嗡鸣,几条冰冷的蓝色管路从机器延伸出来,探入纱布的缝隙,紧贴在他的额顶与两侧太阳穴区域,试图强行带走他脑内肆虐的高热。

    他的身体在厚重的棉被下无法自控地颤抖着,那是一种从身体深处漫上来的,规律的寒战。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脖颈处的肌肉,使得那颗被包裹得异常庞大的头颅也随之微微晃动,看上去既脆弱,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偶尔,他那未被纱布覆盖的眼皮会艰难地抬起一瞬,露出底下涣散而浑浊的瞳孔,茫然地对着天花板的方向,仿佛在寻找一个早已看不见的焦点。

    她沉默地支付着一天接一天的巨额费用,银行卡里的数字急速缩水。

    肇事老头早已不见踪影。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主治医生再次找到了她,神色凝重。

    “舒小姐,你父亲的感染已经扩散至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特别是肾脏…目前全靠机器和药物在支撑。说句实话,继续治疗,希望也不大,大概率人财两空。”

    “我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在又一张缴费单被递到她手中后,她走进了ICU。

    舒光银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满管线,呼吸机规律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偶尔睁开眼,眼神涣散。

    舒允晏站在床边,看了他很久。然后,她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爸。”

    舒光银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

    “没钱了。”她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肇事的老头跑了。我也快没钱了。”

    “对不起。”

    舒允晏在医生的陪同下,亲手拔了管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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