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喜站在灶边,听着周元歧的描述,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孩童形象。
她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常常趴在周家门缝边,用一种希冀的眼神望着院外玩耍的孩童们。
玩耍的孩童们见他偷窥,有意无意地加大了声音,那道欢笑声传到小小的周元歧耳朵里,是那么的令人心动。
他想加入,可又胆怯的不敢迈出院子一步......
就当他想放弃时,外面的孩子邀请他,小周元歧鼓足勇气迈出了院子,可迎接他的,却是一道又一道的取笑声。
这对小周元歧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自此,他便封闭了心门,窝在周家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可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听着外面的人玩闹,小周元歧的玩心依旧会被勾起。
每当玩心被勾起,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取笑的模样,于是,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试图通过另一件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这件事就是烧火。
可让一个小小的孩子窝在灶台下烧火,显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小周元歧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坚持了很久,对周元歧的经历,杨春喜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
她用一双近乎可怜的眼神望着周元歧,心底对他的火气顿时也消散殆尽。
杨春喜清清嗓子,试图说几句话安慰一下周元歧。
可见他从柴火堆里拿出一根干树枝劈成两半扔进灶台,一根又一根,完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让她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人自己都不在意了,她还说个啥?
她这会儿要是说了,不就是揭人伤疤吗?还是不说为好,杨春喜心想。
她扭过身,观察厨房内的状况,不得不说,专业的事还得是专业的人来做,周元歧烧了灶后,厨房里确实没了烟。
这比她烧灶的手法专业的不是一点半点!
杨春喜感受着灶下传来的温度,不动声色的凑过去,看了眼灶洞里的火。
灶下的火是令人心惊的暗红色,而在灶的上面,那口熬着药的铁锅被这团火烧着,咕噜噜的冒起了泡,这是水开的声音,杨春喜忙起身去灶前揭开锅盖。
果不其然,水开了,锅里的水也随着药材的熬煮变成了深深的褐色,她凑近一闻,噫~~~~~
一股极其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只一瞬就让杨春喜眉头紧皱,她扭过头,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太难闻了,实在是太难闻了,这简直就和小时候学校里因为预防流感统一要求喝的那个中药汤还难闻,她接受不了,实在是接受不了。
一想到一会儿周元歧要用这锅难闻的水泡澡,杨春喜眼底闪过了一丝同情。
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难闻的泡澡水,想着,杨春喜一把把锅盖又盖了回去。
气味被隔绝,她拍了拍胸脯,深呼吸,几个呼吸后,嗅觉才恢复原样,杨春喜重重地舒了口气。
不对,当初小助手说的好像是要滤出药汤,把熬煮后的药包丢进洗澡的木桶里,然后兑温水来着,好像......好像用不着锅里的药汤???
杨春喜有些不确定,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将五行培元汤的用法又看了一遍,果不其然,真是要滤出药汤。
亏的她誊写了一遍,否则的话,周元歧岂不是就要用这锅难闻的药汤洗澡了?
这玩意儿洗完澡那人还能要吗?晚上她可是要和周元歧住一个屋的啊,这要是把人给熏臭了,那人还能要??
杨春喜一想到一个浑身发臭的男人躺在自己身边,就是不睡一个被窝,那也膈应人啊!!
虽说炕够大,她和周元歧的中间还够睡五六个壮汉的,可气味也不会因为距离而消散啊!
想到不用面对一个臭臭的周元歧,杨春喜的心里闪过了一丝庆幸。
还好,还好,光用药包泡,身上沾点味就沾点味吧,总比直接用熬出来的原汤泡的好,有幻想中那个臭臭的周元歧在,杨春喜很轻易就接受了一个微臭的周元歧。
“行了行了,别加柴火了,这水已经沸了。”杨春喜看周元歧还在往添柴火,忙制止道。
周元歧闻言点点头,把手里的柴火又放回了原位。
可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又极臭无比的熟悉气息,锅里熬的不是水?是药?
见杨春喜揭开锅盖,盛出一碗黑褐色的汤水,他心底的猜想瞬间被坐实,还真是药!
他还以为杨春喜烧火是因为今天去了清水县身上发了汗要洗澡,没想到竟是熬的药吗?
周元歧黝黑的眸子微微沉了沉,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他直起身,站在杨春喜身旁,看她将锅里的药汤舀出,心底产生一丝悸动。
这是今天他的心脏第二次产生异常的跳动,周元歧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
“这是给我熬的?”他问。
杨春喜点点头,舀药的动作不停,“对啊,过段日子你不是就要参加那什么考试了吗?时间紧迫,早好总比晚好好啊,况且你还要学那个什么六艺,你要是身子不治好了,能学到个啥?”
“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复杂,一时让你有些接受不了,但时间不等人啊,况且那考试的时间是早就定了的,压根就不能变,你就将就将就,甭管现在是有心情还是没心情,先把身体治好了再说啊。”
“你也别嫌我说话啰嗦,我这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你着想,我这药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外面那些旁门左道的偏方那都不能比。”
“况且今天我们去的那个升平药铺,那药材也是真材实料的,有我这秘方再加上真材实料的药材,想让你的身子好,那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简直就是手拿把掐好吗?”
手拿把掐?什么意思,没听说过,周元歧一时有些懵圈。
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出这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容易的意思吧,这也许是杨春喜家乡的方言?有点奇怪。
但是,虽然奇怪,倒也应景的很,手拿把掐,周元歧动了动唇,缓缓咀嚼着这四个字,轻轻的笑了。
他回眼,看向灶台边那碗散发着恶臭,呈黑褐色的药汤,清隽的眉眼皱了皱。
几乎是一秒钟的时间,他说服了自己,周元歧凑近,端起碗,一把将那碗满的溢出来的药汤一饮而尽。
真男人,就是要敢于直面恶臭的药汤,若这点难受都经不住,往后还怎么学六艺?怎么学经书?
喝完后,周元歧用一种壮士割腕般的眼神,坚定的擦了擦嘴。
???????
“你喝了???”杨春喜舀药的动作停下,发出鸡鸣一样的尖叫。
“这玩意是泡的,你给喝了???”她用一种近乎失声的嗓音吼叫着。
“泡......泡的?”周元歧擦嘴的动作一顿。
“对啊,你......你......”杨春喜不知道说什么好,崩溃的挠了挠头。
此时,一个刚刚喝完药的周元歧轻轻地碎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