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开始下了,不是倾盆大雨,而是那种细密缠绵的毛毛雨,悄无声息地浸湿一切。剧院里,排练照常进行,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蓝溪站在道具室门口,看着演员们在舞台上走位。陈浩正在表演一段独白,声音饱满而富有感染力,但蓝溪能看出他眼神中的分心——他的注意力不时飘向观众席后排,那里坐着两位穿着制服的不速之客。
派出所民警再次到访,这次没有提前通知。
排练中途休息时,团长陪同两位民警走向办公室。经过蓝溪身边时,一位年长些的民警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却迅速扫过整个排练厅,像是在评估什么。周伟和黄淮也被叫了进去,门关上后,外面的窃窃私语顿时如潮水般涌起。
“怎么回事?警察又来了?”
“听说镇上最近不太平,好几起怪事...”
“跟咱们剧团有关系吗?”
“不知道,但你看周主管和刘师傅的脸色...”
蓝溪假装整理道具,耳朵捕捉着每一句流言。她的心跳得厉害,手心渗出冷汗。民警这次的到访明显比上次更加正式,问题也更深入。他们不再是简单地了解情况,而是在调查什么。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门开了。周伟率先走出,面色凝重但保持镇定。黄淮跟在后面,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两位民警最后出来,与团长握手告别。
“有任何情况请及时联系我们,”年长的民警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静的排练厅里清晰可闻,“近期镇上不太平静,大家最好提高警惕。”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湖面,涟漪迅速扩散。
民警离开后,排练继续,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演员们心不在焉,台词说错,走位混乱。导演喊停数次, frustration 明显写在脸上。
最让蓝溪不安的是,她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地注视陈浩。当他移动时,目光跟随;当他说话时,有人交换眼神;甚至当他去倒水时,周围都会出现不自然的安静。
流言蜚语如暗流涌动,在后台、化妆间、休息室里传播。
“听说警察问了很多关于时间安排的问题...”
“他们提到镇上那起意外死亡,是不是怀疑什么?”
“陈浩最近不是经常单独行动吗?有时候排练结束就不见人影...”
蓝溪感到一阵窒息。外部压力正在增大,危险感如浓雾般笼罩下来。警方显然已经将几起事件进行了隐性的关联——那个流浪汉的失踪,镇上商店主的意外死亡,还有剧团近期的异常情况。虽然尚未直接指向剧团或个人,但网正在慢慢收紧。
午餐时间,蓝溪故意坐在离黄淮不远的位置。他几乎没动筷子,只是机械地搅拌着碗里的汤。
“刘师傅,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好。”蓝溪试探着问。
黄淮吓了一跳,仿佛从沉思中惊醒:“啊?哦...没事,就是有点...最近总觉得怪怪的。”他压低声音,“你说警察为什么老是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蓝溪保持平静。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对劲。”黄淮眼神闪烁,“有时候晚上下班,总觉得有人跟着...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周伟端着餐盘过来坐下,听到最后一句,表情严肃:“不是想多了。我也感觉最近有些异常,好像被人监视一样。”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蓝溪一眼,“说不定剧团里有人知道些什么。”
蓝溪低下头假装吃饭,避免眼神接触。周伟的怀疑明显在增加,而黄淮的恐惧几乎溢出。这种环境下,弟弟的任何行动都可能引爆局面。
下午排练时,蓝溪注意到陈浩的变化。他依然专业,依然投入,但那种享受游戏的轻松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紧迫感。当周伟提出修改一段戏的调度时,陈浩的反应异常激烈:
“为什么改?原来的安排很好!”他的声音尖锐得不正常。
周伟皱眉:“只是调整灯光焦点,让你的独白更有效果。”
“我不需要调整!”陈浩几乎是在吼叫,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缓和语气,“我是说...我觉得原来的方式更能表达角色情绪。”
这段小插曲被很快带过,但蓝溪看到了弟弟眼中的焦虑。外部压力正在影响他,警察的到来、剧团的流言、周伟和黄淮的警惕,所有这些都在逼迫他——要么加速行动,要么暂时蛰伏。
休息间隙,蓝溪在洗手间偶然听到两个女演员的对话:
“...陈浩刚才真吓人,从来没见他那样发火。”
“压力太大了吧,听说警察问他话时间最长。”
“为什么单独问他?”
“不知道,但他最近是有点怪怪的...”
蓝溪的心沉了下去。警方的关注,同事的怀疑,目标的警惕——所有这些外压正在将弟弟推向边缘。她必须做点什么,但又能做什么?警告弟弟只会加深他的敌意,警告周伟和黄淮则会暴露自己,向警方坦白则会毁掉弟弟的人生。
这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几乎让她崩溃。
下班后,蓝溪决定跟踪周伟。她需要知道他和黄淮到底有多警惕,是否已经采取了什么措施。
周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绕了几条街,最后停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馆外。令蓝溪惊讶的是,黄淮已经等在那里。两人坐在角落位置,低声交谈,表情严肃。
蓝溪冒险靠近,躲在植物装饰后面,勉强能听到片段。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黄淮的声音带着绝望。
“冷静点,我们已经有了计划...”周伟试图安抚。
“什么计划?等他真的做什么吗?警察今天问的话...他们明显在怀疑什么!”
“正好,让警察处理不是更好?”
“但如果...如果那些信的事情被翻出来...所有事...”
蓝溪屏住呼吸。信?他们收到了更多的威胁信?不是弟弟的风格,那么是谁?
周伟的声音压低:“那些信不一定有关联。现在重要的是保持镇定,不要自乱阵脚。我已经...做了安排。”
“什么安排?”黄淮急切地问。
周伟犹豫片刻,终于说:“我雇了人...私下调查。也加强了剧院的安全措施。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蓝溪感到一阵寒意。周伟不仅加强了官方安保,还雇了私人调查!这意味着弟弟的行动不仅面临警方风险,还有未知的私人眼线。
她悄悄后退,离开咖啡馆,心中乱成一团。外部压力从各个方向袭来——警方调查、私人眼线、目标警惕、剧团流言——所有这些都在收紧,像一张无形的网。
回到住处,蓝溪发现陈浩不在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试着拨打弟弟的手机,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窗如同急促的警告。蓝溪在房间里踱步,每一个念头都让她更加恐惧:弟弟是不是因为压力而提前行动了?是不是发现了周伟的安排而采取了对策?还是...
手机突然响起,蓝溪猛地接起:“小海?”
但电话那头不是弟弟,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是蓝溪女士吗?我们是城西派出所的,想请您明天来一趟,协助了解一些情况。”
蓝溪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什么...情况?”
“关于您弟弟陈浩的一些行踪问题,有些时间点需要确认。”对方语气公事公办,“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挂断电话后,蓝溪瘫坐在椅子上。警方已经直接盯上了弟弟,要求确认行踪!这意味着他们确实在将某些事件与陈浩关联起来。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陈浩浑身湿透地走进来。他的眼神异常明亮,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让蓝溪感到莫名恐惧。
“你去哪了?”她试图保持平静。
“散步,想些事情。”陈浩脱下湿外套,语气轻松得反常,“雨中的城市很安静,适合思考。”
蓝溪犹豫着是否告诉他警察来电的事,但陈浩已经走向浴室:“累了,先洗个澡。”
浴室水声响起后,蓝溪注意到陈浩的外套口袋里有东西露出一角——是一张折叠的纸片。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抽出来展开。
那是一张手绘的剧院周边地图,标注了几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和巡逻时间,还有一些笔记:“周三 19:30 单独离开”、“周五 20:15 城南公寓”、“周日无保安”...
蓝溪的手开始颤抖。这不仅是观察记录,更是行动计划。弟弟不是在蛰伏,而是在加速!外压没有让他退缩,反而促使他更快行动!
浴室水声停止,蓝溪急忙将纸片放回原处,假装在整理茶具。
陈浩走出浴室,看了眼自己的外套,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蓝溪:“姐姐,有时候我在想,命运是不是一个圆圈,一切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什么意思?”蓝溪轻声问。
“意思是,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无论多少外部压力,多少阻碍...”陈浩微笑着,但眼神冰冷,“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他拿起外套,轻轻拍了拍口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一刻,蓝溪明白了一切。外压渐紧,但弟弟不会停止。警方调查、私人眼线、目标警惕——所有这些都不会阻止他,只会让他的行动更加决绝。
而她自己,被困在警方压力和弟弟威胁之间,必须做出最终选择。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城市淹没。蓝溪望着窗外,知道风暴不再逼近——它已经到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