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才艺展示还有两日,听竹院的空气却像被绷紧的弦,连青禾扫地时都不敢用力,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惊了人。苏微婉坐在窗边,手里摩挲着那半块梅花玉佩——木盒里的绝笔纸条已经被她烧成灰烬,玉佩却贴身藏着,冰凉的玉质贴着肌肤,像生母和梅香在无声提醒她:每一步都要走得稳。
“姑娘,赵姑娘来了。”青禾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门口探进一个浅蓝色的身影,正是赵秀女。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脸上带着几分急色,刚进门就把门关上了。
“我听说柳如烟昨天去了乐器房,跟管乐器的嬷嬷说要帮你选琴。”赵秀女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碟点心,“她肯定没安好心,那神秘纸条说她要在琴里下毒,你可得千万小心。”
苏微婉接过点心,指尖捏着一块杏仁酥,却没胃口吃:“我知道。昨天我偷偷去了趟乐器房,看到柳如烟在一架桐木琴上摸来摸去,还往琴腹里塞了个小纸包——我没敢靠近,只记住了那架琴的样子,琴尾有个小小的‘月’字印记。”
“那怎么办?”赵秀女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才艺展示时,嬷嬷会让咱们按顺序选琴,要是柳如烟故意把那架琴推给你,你不接就会失仪,接了就会中毒。”
苏微婉放下点心,走到桌边铺开一张纸,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琴形,在琴尾标了个“月”字:“我已经想好了。管乐器的刘嬷嬷是个老好人,去年我母亲的旧仆张妈帮过她一个忙——张妈曾救过刘嬷嬷的孙子,还没来得及要回报就被柳氏打发走了。昨天我托青禾给刘嬷嬷送了块张妈当年戴过的银镯子,跟她说了柳如烟的事,刘嬷嬷答应会帮我。”
赵秀女松了口气,又皱起眉:“可柳如烟是柳氏的侄女,刘嬷嬷会不会怕柳氏报复?”
“刘嬷嬷的孙子还在乡下,柳氏抓不到她的把柄。”苏微婉放下炭笔,眼神坚定,“而且她恨柳氏——当年柳氏为了霸占相府的一个铺子,故意诬陷刘嬷嬷的儿子偷东西,让他被流放,刘嬷嬷一直记着这个仇。这次帮我,也是在帮她自己。”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柳如烟的声音:“表姐,我来给你送些琴弦,听说你才艺展示要弹古琴,这些琴弦是新做的,音质好。”
苏微婉和赵秀女对视一眼,赵秀女连忙躲到屏风后。苏微婉整理了一下衣裳,打开门——柳如烟手里拿着个锦盒,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往屋里瞟,像是在找什么。
“表妹有心了。”苏微婉接过锦盒,故意晃了晃,“只是我已经有琴弦了,而且弹古琴讲究‘琴弦配琴’,不是新弦就好,万一跟琴不搭,反而弹不出好音色。”
柳如烟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表姐说的是。对了,明天咱们一起去乐器房选琴吧?我认识管乐器的嬷嬷,能帮你选架好琴。”
“不了,”苏微婉淡淡拒绝,“内务府有规矩,秀女要按顺序选琴,我不想搞特殊。表妹还是自己去吧,别让人说咱们仗着相府的身份不守规矩。”
柳如烟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却没再多说,敷衍了几句就走了。等她走远,赵秀女从屏风后走出来,撇了撇嘴:“她肯定是想跟你一起去,好把那架有毒的琴塞给你。幸好你没答应。”
苏微婉打开柳如烟送的锦盒,里面的琴弦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她用银簪在琴弦上擦了擦,银簪尖立刻变黑了——琴弦上涂了慢性毒药,只要手指接触久了,毒素就会通过皮肤渗入体内,慢慢让人虚弱,最后“病死”。
“好狠的手段。”苏微婉把琴弦扔进院子的角落里,“柳氏怕在琴里下毒被发现,就先在琴弦上涂毒,双管齐下,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接下来的一天,苏微婉没再出门,只是在院子里练习古琴——她弹的是生母教她的《梅花三弄》,琴声清越,却带着一丝隐忍的苍凉,飘出听竹院,落在别院的花木间。路过的秀女听到,有的驻足倾听,有的却露出不屑——在她们看来,一个庶女就算弹得再好,也成不了气候。
终于到了才艺展示这日。天还没亮,别院的前院就搭起了戏台,挂着红色的灯笼,内务府的刘公公和几个嬷嬷坐在戏台中央的椅子上,周围站着不少太监和宫女,气氛庄重又紧张。
秀女们按入别院的顺序排队,苏微婉排在中间,赵秀女在她后面。柳如烟排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苏微婉,眼神里满是算计。李月娥站在最前面,穿着一身紫色的云锦裙,头上插着支金步摇,看起来志在必得——她要表演的是舞剑,据说她的剑舞得到过太后的夸赞。
“接下来开始选琴,按顺序来。”管乐器的刘嬷嬷站在戏台旁,身后摆着十几架古琴,每架琴上都盖着红布。秀女们一个个上前选琴,柳如烟选了架黑色的古琴,琴身光滑,看起来很贵重。轮到李月娥时,她故意选了架最大的桐木琴,还挑衅地看了苏微婉一眼——显然是想在乐器上压过所有人。
终于轮到苏微婉了。她走到刘嬷嬷面前,刘嬷嬷悄悄对她说:“姑娘,那架有‘月’字的琴在最右边,我已经在琴上做了标记,琴颈上有个小划痕,你别选。我给你留了架梨木琴,在中间,琴尾有个‘梅’字,音质最好。”
苏微婉点点头,走到琴前,假装仔细挑选。柳如烟站在戏台边,见她没选最右边的琴,脸色有些急,故意大声说:“表姐,最右边那架琴音质最好,我昨天听嬷嬷弹过,你怎么不选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微婉身上,刘公公也看了过来。苏微婉抬起头,笑着说:“多谢表妹提醒。只是我弹的《梅花三弄》,讲究‘清、幽、淡’,梨木琴的音色最配这首曲子,桐木琴音色太亮,反而弹不出韵味。而且这架梨木琴的琴尾有‘梅’字,我母亲生前最喜欢梅花,选这架琴,也算是对母亲的念想。”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刘公公点了点头,赞许地说:“苏姑娘倒是个重情义的人,选琴也有自己的想法,不错。”
柳如烟没想到苏微婉会这么说,气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再反驳——再反驳,就会被人说她故意刁难,还不尊重苏微婉的母亲。
苏微婉抱着梨木琴走到戏台边,刚坐下,就见李月娥提着剑走上戏台。她的剑舞确实不错,动作流畅,剑光闪闪,引得台下的太监宫女连连叫好。可苏微婉却注意到,李月娥的剑舞里带着一股戾气,而且有几个动作明显不符合宫规,过于张扬,刘公公的眉头悄悄皱了起来。
李月娥跳完舞,得意地看向苏微婉,像是在说“你肯定比不过我”。苏微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坐姿,手指轻轻落在琴弦上——第一个音符响起,清越的琴声立刻压过了台下的议论声,像是寒冬里的一缕梅香,清冽又温暖。
她弹的《梅花三弄》,没有刻意追求技巧,反而放缓了节奏,每个音符都带着淡淡的思念和坚韧,像是在诉说一个女子在困境中不屈的故事。刘公公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神里露出赞赏;陈嬷嬷坐在角落里,看着苏微婉,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赵秀女站在台下,紧张地攥着衣袖,见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才松了口气。
就在琴声快要结束时,苏微婉忽然注意到,柳如烟悄悄走到那架有“月”字的琴旁,趁所有人都在听琴声,从怀里拿出个小纸包,往琴腹里塞——她是想等苏微婉弹完,再把有毒的琴换给她,或者嫁祸给其他秀女!
苏微婉心里一动,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滑,故意弹出一个错音。台下的人都愣了一下,苏微婉站起身,对着刘公公屈膝行礼:“公公恕罪,民女刚才看到那架有‘月’字的琴好像有点问题,琴腹里似乎有东西在动,怕影响其他秀女弹琴,所以分了神,弹错了音。”
刘公公一愣,立刻对身边的太监说:“去看看那架琴怎么回事。”
太监走到琴旁,掀开红布,伸手往琴腹里一摸,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刘公公脸色一变,让太监把粉末递给旁边的嬷嬷,嬷嬷用银簪沾了点粉末,银簪立刻变黑了。
“是毒药!”嬷嬷惊呼出声,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柳如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后退,却被赵秀女拦住了:“柳姑娘,这纸包是你刚才塞进去的吧?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我!”柳如烟尖叫起来,“是苏微婉陷害我!是她想把毒药栽赃给我!”
“是不是陷害,一查就知道。”苏微婉走到刘公公面前,从怀里拿出柳如烟之前送的琴弦,“公公,这是柳姑娘前几日送我的琴弦,上面也涂了毒,用银簪一擦就变黑。还有,前几日柳姑娘送我的桂花糕里,也加了曼陀罗花粉,幸好我没吃。这些都是证据,公公可以派人去查。”
刘公公接过琴弦,用银簪一擦,果然变黑了。他脸色一沉,看向柳如烟:“柳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如烟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哭着说:“公公饶命!不是我要下毒,是我姑母柳氏让我做的!她让我在苏姑娘的琴里下毒,还让我在琴弦和桂花糕里下毒,说要让苏姑娘‘急病’去世,不能入宫!我也是被逼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相府的柳氏竟然这么狠毒,连自己的庶女都要加害。刘公公气得一拍桌子:“大胆柳氏!竟敢在选秀重地害人!来人,把柳如烟关起来,等回宫后,我要亲自禀报太后和皇上!”
两个太监立刻上前,把柳如烟拉了下去。柳如烟一边哭一边喊:“姑母救我!苏微婉,我不会放过你的!”
才艺展示继续进行,可气氛却完全变了。秀女们看苏微婉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敬畏;李月娥也收敛了张扬,不敢再随便挑衅。苏微婉重新坐回琴前,弹完了剩下的曲子,琴声依旧清越,却多了几分坚定。
才艺展示结束后,刘公公单独留下了苏微婉。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苏微婉,语气缓和了些:“苏姑娘,你这次做得很好,不仅识破了柳氏的阴谋,还没让事情闹大。只是你要知道,入宫后,比这更危险的事还有很多,柳氏和太后都不会放过你,你要更加小心。”
苏微婉屈膝行礼:“多谢公公提醒,民女记住了。”
“还有,”刘公公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牌,递给苏微婉,“这是内务府的通行玉牌,凭这个玉牌,你可以在入宫前自由出入别院的乐器房和书房。你母亲当年在这别院里待过,书房里有她留下的一些东西,你可以去看看,或许对你有用。”
苏微婉接过玉牌,心里满是惊讶:“公公认识我母亲?”
刘公公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你母亲当年也是个好姑娘,懂药理,心又善,帮过我不少忙。可惜……红颜薄命。你跟你母亲很像,都很坚韧。好好活下去,别让你母亲失望。”
苏微婉握紧玉牌,眼眶一热,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公公。”
走出戏台,赵秀女连忙迎上来:“姑娘,你没事吧?刘公公跟你说什么了?”
“我没事。”苏微婉把玉牌收好,“刘公公给了我个通行玉牌,让我去书房看看,说那里有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咱们现在就去,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两人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陈嬷嬷站在那里。她看着苏微婉,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姑娘,你真的要进去吗?书房里的东西,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我必须进去。”苏微婉看着陈嬷嬷,“我母亲的死因,梅香的秘密,都藏在这里。就算危险,我也要查清楚。”
陈嬷嬷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只是记住,书房最里面的柜子,别打开——里面的东西,不是现在的你能承受的。”说完,她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苏微婉和赵秀女走进书房。书房里很暗,满是灰尘,书架上摆满了书,大多是关于礼仪和历史的。苏微婉按照刘公公的提示,在书架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木盒上刻着一朵梅花,跟她手里的玉佩一模一样。
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本日记,还有一封信。日记是生母写的,里面记录了她在别院里的生活,还有她和梅香的友谊,以及她发现柳氏和太后勾结的事——柳氏和太后当年为了夺取相府的财产和后宫的权力,害死了梅香的家人,还让梅香替她们做坏事,梅香不愿意,就被她们害死了。
而那封信,是生母写给先帝的,里面详细说明了柳氏和太后的阴谋,可惜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生母就被柳氏毒杀了。
苏微婉看着日记和信,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生母和梅香的冤屈,终于有了证据!她刚要把日记和信收好,就听到书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苏姑娘,别来无恙啊?”
苏微婉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她握紧了袖中的银簪,声音警惕:“你是谁?”
男子笑了笑,声音沙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手里有柳氏和太后勾结的证据。你想为你母亲和梅香报仇,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微婉问道。
男子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入宫后,帮我找到‘九龙玉佩’——那是先帝留下的,藏在后宫的某个地方,只有你母亲知道具体位置。找到玉佩,我就帮你把柳氏和太后的罪证交给皇上,让她们血债血偿。”
苏微婉愣住了——九龙玉佩?生母怎么会知道先帝玉佩的位置?这个神秘男子是谁?他为什么要找九龙玉佩?
男子见她犹豫,又说:“你不用急着答应。三日后入宫,我会再联系你。记住,别相信陈嬷嬷,她接近你,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找九龙玉佩——她是先帝的旧人,也是梅香的姐姐。”
说完,男子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门外。苏微婉站在书房里,手里拿着日记和信,心里翻江倒海——陈嬷嬷是梅香的姐姐?她找九龙玉佩干什么?这个神秘男子的话是真的吗?
她走到书房最里面的柜子前,想起陈嬷嬷说的“别打开”,心里满是犹豫。柜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是九龙玉佩的线索,还是更大的危险?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的灰尘在夕阳的光线下飞舞,像是无数个未解的谜团。苏微婉知道,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而她面临的,不仅是柳氏和太后的加害,还有九龙玉佩的秘密,以及陈嬷嬷和神秘男子的算计。
她握紧了手里的日记,眼神变得坚定——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要走下去。为了生母,为了梅香,也为了自己,她必须查清所有真相,让坏人血债血偿。只是,她不知道,那个神秘的九龙玉佩,将会把她卷入一场更大的朝堂风暴,而她的命运,也将在这场风暴中,彻底改变。(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