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祁同伟!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冲遍了四肢百骸!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那个人的注视之下!
自己以为是在刀尖上跳舞,殊不知,自己只是那人棋盘上,一颗被看得清清楚楚的棋子!
恐惧。
极致的恐惧之后,涌上来的,却是一种荒谬的,劫后余生般的解脱。
他不用再猜了。
不用再赌了。
那条短信,就是他唯一的活路,是神祇从云端降下的唯一旨意。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慌乱和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决绝。
他看着白江波。
“白老板,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确实在码头附近。
我……我是去收账的,欠我钱的那个鱼贩子,说好在那边等我。”
“结果我没等到人,却无意中听到了唐小龙和唐小虎的对话。”
高启强努力让自己的叙述听起来更加真实,他甚至加入了一些细节,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后怕。
“他们喝了很多酒,骂骂咧咧的,说徐雷在白金翰让他们丢了面子,还说徐雷仗着他老子是徐江,不把他们当人看。”
“他们说要给徐雷一个教训,搞个恶作剧,让他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我当时害怕,就躲了起来。
后来……后来就听到了仓库那边有动静,再后来就停电了,还有一声惨叫……我吓坏了,就赶紧跑了。”
他将自己从一个潜在的凶手,彻底摘了出去,变成了一个无意中撞破阴谋的目击者。
白江波静静地听着,脸上那和煦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他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茶沫,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这个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是,这个故事能把所有的火,都引到徐江和唐家兄弟的内斗上去。
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高先生,受惊了。”
白江波终于开口,他从身旁的皮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钞票,放在了桌上,推到高启强面前。
“这点钱,你拿着,好好养养身体。
最近风声紧,就不要出摊了。
想起什么新的细节,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
高启强看着那叠至少有两万块的崭新钞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拿了这笔钱,他就成了白江波的人。
可他有的选吗?
没有。
“谢谢白老板。”
高启强伸出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手,将那叠钱收进了怀里。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没有回家,一头扎进了京海市纵横交错的小巷里。
最终来到了一座笼罩在夜色中的废弃教堂前。
他推开那扇虚掩着的,沉重而腐朽的木门。
“吱呀——”
教堂里,空旷而寂静。
只有月光透过穹顶的破洞,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个人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圣坛前,仰头看着那面唯一还算完整的彩色玻璃窗。
窗上画的,是天使长米迦勒,脚踩恶龙的圣像。
是祁同伟。
高启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祁同伟的身后,停下脚步。
没有说一句话。
“扑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
他双膝一软,用尽全身的力气,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石砖地面上。
粗糙的石砖磨得膝盖生疼,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单薄的裤子渗入骨髓。
然后,他将那叠从白江波那里拿来的,还带着体温的钱,用双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祁同伟缓缓转过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般的高启强。
他的目光扫过那叠钱,眼神里只有一丝淡淡的漠然。
“想明白了?”
高启强依旧高举着那叠钱,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被救赎后的解脱,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想明白了。”
“祁警官,从今天起,我高启强的命,就是您的。”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祁同伟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高启强的脸上。
他没有去看那笔钱,也没有去扶跪在地上的高启强。
“你的命,对我没用。”
他顿了顿,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带上了几分回响,如同神谕。
“我要你,做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能剖开京海这滩烂肉的刀。”
祁同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物件,递了过去。
那是一个微型录音笔。
“唐小虎快撑不住了。徐江很快就会知道真相,知道那天晚上你在外面。”
“在你被他的人从阴沟里拖出来之前,去自首。”
自首?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高启强的脑海里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自首?
那不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吗?!
祁同伟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近乎于怜悯的玩味。
“去找安欣自首。”
“记住你的新身份,”祁同伟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像刻刀一样,将每一个字都刻进了高启强的脑子里。
“你不是凶手,你只是一个为了保护自己和弟弟妹妹,长期受到唐家兄弟敲诈勒索,被他们胁迫去望风,结果失手犯错的受害者。”
“把这支录音笔,交给他。”
高启强呆呆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支冰冷的录音笔。
他不知道里面录了什么。
但他知道,这是祁同伟布下的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将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鱼贩。(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