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舰体在不断压缩包围圈。
但所幸追来的只有一艘游艇。
沈清辞知道选择走水路,就有被发现的可能性。
比起这点可能,他更不喜欢自己的命被别人握在手里。
暴徒的收缩范围变小,中心区将会被彻底封锁。
是胆战心惊的躲藏几天,然后被暴徒找出来带走,还是搏一把直接拿奖章,沈清辞选择后者。
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一定要得到回报。
晏野的身份是把双刃剑。
在危机四伏的中心区里,只能带来灾难。
只有离开了暴徒的包围,才能为沈清辞产生效益。
留在这里被动可不是沈清辞一贯的作风。
他敢带着受伤的皇储走水路,是算准了哪怕出现危机,他也有求生的可能性。
中心区域的搜索范围不断变大。
在叛党眼中,皇储已经被逼进了中心区内。
来自于皇室的施压和谈判措施的推进,更让他们笃定那帮肥头大耳的权贵之中,一定会有皇储的身影。
将主要的兵力用于排查皇储,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哪怕有暴徒发现他们,能调来的人数究竟是有限。
沈清辞只需要再争取一点时间。
游艇靠近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更快。
在身后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时,沈清辞选择了抛弃摩托艇,拽着晏野一同投入大海之中。
-
24日凌晨1点15分,晏野的表在水里依旧保持着运转。
因为无法接收信号,即便运转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晏野在落水的最后一刻,看清楚上面的分秒。
这样的时间倒流,不知道是否会成为葬礼上离去的时间。
晏野想,今天他似乎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将生命置于某些事物之下,故而导致他即将丧命。
但他并不后悔。
血液和水混杂,受伤的身躯被冰冷的海水包裹,似乎快要沉溺于其中,成为葬于海中的养料。
晏野在大海的包容之下,甚至感受到了难得的自由与呼吸。
他所做的一切都堪称没有逻辑,一次又一次的错误选择,不能出现在皇储的准则之中。
他不应该跟着沈清辞上船,不应该随着沈清辞下船,不应该在爆炸中求着跟沈清辞走,也不应该同意沈清辞冒险激进的策略。
等待营救才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他依旧坐上了沈清辞的摩托艇。
扑面而来的海水咸腥味越来越重。
耳压升高的错觉,让一切都仿佛蒙上了迷蒙的色彩。
海水是有颜色的,浅蓝色不断起伏,以不可抵抗的姿态拖拽着他彻底向下。
晏野没有反抗,等待着感知彻底消失。
他一直都很累。
他的眼前一直蒙着一层纱,世界并不对他开放,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只有按部就班的前行、前进。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努力回报其他人给予的付出。
今天是他最大胆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自由。
他已经短暂的窥探到了一抹亮色,只是无法继续拥有。
但没关系。
就算这样死去也行。
他不后悔。
涌动的水流不知道何时暂停,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清晰。
晏野挣扎着睁开眼,眼前看见的并非天堂或地狱。
只是泛黄的墙壁。
墙皮已经脱落,弥漫着的裂纹有白蚁啃食过后的痕迹。
晏野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死亡之后的幻想。
大概是后者。
人死前会有走马灯。
晏野待在疗养院时,其中一位公爵的儿子因为受不了精神折磨,选择自尽。
屡次尝试自杀,却因为身份尊贵,屡屡被救下。
他曾用叹息的语气告诉晏野。
死亡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在死之前,灵魂会飘出身体,会见到心中最惦念的人。
晏野下床,才发现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汽。
打湿的衣服和破损的伤口,让他的步伐无比沉重。
他用泡到苍白的双手打开了门,平静地看向门外。
空无一人。
理所应当。
皇室从来不缺孩子。
他的父母为皇室带来了五位以上的皇储继承者,没了他,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以及另外几支直系血脉。
晏野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哪怕他将来登上君位,身边也依旧空无一人。
没有一个人会担心他,更不会有人在黄泉路上接他去赴死。
哪怕是幻觉。
都不可能会有。
呼吸的气息似乎不再是潮湿的海水味道。
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点点加重着声音,像是一场加重的鼓点。
空旷的室内因此增添了几分人气。
晏野原本以为是幻想出来的声音,朝外看去时,透过那层狭窄的窗户,却并没有看见什么落下的雨水。
直到他找到了声音的来由。
浴室的门是磨砂质感,只能隐隐绰绰看见里面的人影。
晏野停顿了一下,修长指尖搭在门上,轻轻向前推了一下。
汹涌着的热气在顷刻间袭来,清香的热气毫无保留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在这一刻又反倒不那么确定。
太热了,热到冻僵的手似乎都开始回温。
就算是天堂,也不会有这样灼热的错觉吧。
晏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掀起浅金色眼眸朝里看去,瞥见了少年冷漠倦怠的侧脸。
水珠沿着苍白下颌滚落,一点点落在了凸起滚动的喉结上。
.......是沈清辞。
晏野只觉得心口在一瞬间颤动,清晰跳动的心脏带动着血液,流向了身体。
那一刻,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鲜活的存在。
-
沈清辞的衣服全都被打湿了。
他没有避讳晏野。
彻底湿透的乌发被掀起,露出了苍白的面孔。
他身上有锻炼出来的薄肌,苍白肤色下,几乎是随着呼吸的频率正在颤动。
蜿蜒而下的水沿着苍白锋利的眉眼落下,一直滚落到了腰腹之上。
热水,冷白的肌肤,烫到泛红的......
晏野终于意识到他大概是没死。
他被救了下来,现在和沈清辞待在一起。
但他并不是同性恋,对同性的身体没有任何想法。
因为内阁强势无比的教养,更习惯了不直视他人的身体。
因此他选择错开了视线,等待着沈清辞给他让出位置。
滚动的水流却似乎并没有停歇。
他们落脚的地方太小了,连洗澡的浴室都是仅供一人使用的位置。
但是热水很烫。
烫到连呼吸都能感觉到潮热的湿气。
随着温度而上升的热度,缥缈着一缕冷香.
在鼻尖快速的涌动,化为空气中萦绕的水汽。
被热水熨烫以后变得更加灼热的气息,几乎同他曾经闻到过的味道无比相似。
那不是他的梦境,而是切实发生过的事实。
他曾经近距离、深刻地嗅闻过这一缕暗淡的冷香味。(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