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上，手机屏幕刚暗下去。周明浩那句“逃不过监管的眼睛”还在耳边飘着，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没回教室，也没去食堂。
人字拖踩在水泥地上啪嗒响，拐过巷口时，脚步一沉，直接翻上了围墙。砖头硌手，但他动作利索，翻身落地连声音都没多大。这招还是前世在城中村混网吧练出来的——那时候为了省五块钱网费，天天翻墙。
现在，他又回来了。
城东工业区边上，“极速空间”网吧的卷帘门半耷拉着，铁皮锈得跟老烟枪的肺似的。门口蹲着个穿背心的大哥，光头纹身，嘴里叼着烟，看见江临川走过来，抬了抬下巴。
“B3号机？”
“嗯。”
“现金先付。”
江临川从裤兜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递过去。老板接过钱塞进腰包，顺手拉开卷帘门一条缝：“电源给你留着，八小时。别惹事，摄像头坏了三个月了，我不认人。”
江临川点头，弯腰钻进去。
里面黑乎乎的，空气里一股泡面和脚汗混在一起的味道。机器嗡嗡响，几台还黑着屏，剩下几台亮着游戏登录界面，凌晨时段，没人。
他直奔角落的B3号机，主机箱侧面有个不起眼的小凹槽，手指一抠，弹出微型存储器插口。他从鞋垫底下摸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轻轻插进去。
屏幕亮了。
不是游戏，也不是浏览器，而是一个简陋到极点的本地运行程序——股票预测模型。代码是他昨晚用诺基亚敲完传过来的，靠物理隔离断网操作，谁也追不到源头。
左边屏幕跑K线模拟，右边摊开草稿纸，笔尖唰唰动。
他写的第一行是：假设教培行业年增长率8%。
字迹工整，像个认真做作业的差生。
可下一秒，笔尖一顿，公式突然拐了个弯——微分迭代开始，资本流动被他套进麦克斯韦方程组的框架里，市场波动成了电磁场，政策变量是电荷密度，监管力度是磁场强度。
他在用物理学推演经济崩盘。
笔尖越写越快，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推导。中间夹着几道看似无关的物理题，比如“匀加速直线运动位移公式”，其实是混淆逻辑链的干扰项。真东西藏在最后一页右下角，一行小字：
2018年6月，双减前14个月，教培股最大回调窗口开启。
写完，他吹了口气，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袖口内衬。这是保命的东西，不能离身。
显示器偏色严重，绿色K线看着像发霉的青菜，但他眼睛盯着数据流，脑子转得比代码还快。模型正在回测过去三年A股走势，准确率已经拉到78%。只要再跑一轮压力测试，就能锁定第一批狙击目标。
他伸手去拿桌角的可乐，刚碰杯壁——
“哐！”
网吧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清晨阳光灌进来，照出门口站着两个人。
前面是班主任老李，五十来岁，秃顶，脸拉得比试卷还长。后面跟着教导主任，一脸“今天必须抓典型”的严肃。
全场死寂。
老李一眼就锁定了他：“江临川！你他妈大早上不念书，跑这儿搞什么名堂！”
江临川手一抖，可乐差点打翻。他迅速合拢手臂，装模作样揉了揉眼睛，声音懒洋洋：“老师……我抄物理作业，教室太吵。”
“抄作业？”老李几步冲过来，一把掀开他袖口，“那你把草稿纸藏哪儿去了？”
纸边露了出来。
老李眼神一凝，直接抽出来展开。
全是一堆公式，什么“▽×E=-∂B/∂t”，还有“磁通量守恒条件下资本势能变化率”。
他看不懂，但被震住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江临川耸肩：“电磁学作业，拓展题。”
“拓展题？”教导主任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拧成疙瘩，“你们高三现在学这个？”
“竞赛班讲过。”江临川语气平淡，“我随便练练。”
“练练？”老李冷笑，“那你告诉我，这下面写的‘教培增长率=8%’是什么意思？你还打算预测股市啊？”
江临川心里咯噔一下。
那行字是故意写的，用来迷惑人，可没想到他们真会逐字看。
他正想开口，眼角忽然扫到网吧角落——一台旧监控摄像头，红灯微闪。
没坏。
老板说谎了。
画面正在录。
他的模型界面、草稿纸内容、甚至刚才插芯片的动作，全都被拍了下来。
麻烦了。
他不动声色，左手悄悄把草稿纸往掌心捏紧，右手脚尖轻踢主机箱侧面——内置程序触发，存储器开始自动格式化，三十秒后数据清空。
“老师，”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困意，“您要不信，可以拿去问物理老师。这题我们上周小测考过。”
老李眯眼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脑子里到底装了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不对劲？”他压低声音，“你妈店里电脑半夜自己买比特币的事，教育局都备案了。你现在又跑这种地方，当谁都瞎？”
江临川心头一跳。
周建国果然动手了。
而且已经和学校联动。
他面上不慌：“老师，您说啥？比特币？我连支付宝密码都不知道。”
“少给我装！”老李一把抓住他胳膊，“走，回学校！政教处等着你呢！家长也得叫来！”
江临川被拽着往外走，路过B3号机时，眼角余光瞥见屏幕上最后一帧数据——模型完成回测，准确率定格在78.6%。
够了。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走出网吧，清晨的风扑在脸上，老李一手抓着他肩膀，一边打电话：“王主任，人抓到了，在极速空间。草稿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公式，还有提教培行业的……对，疑似搞金融模型……让家长马上来。”
江临川低头走路，手插在裤兜里，指尖摩挲着那张已被揉成团的草稿纸。
核心数据他早记熟了。
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纸上。
而在他脑子里。
那些未来二十年的大事件节点，政策转向，技术爆发，行业崩塌……全都刻在神经回路里，像呼吸一样自然。
老李还在唠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态？沉迷网络，逃避现实，还搞这些歪门邪道！你成绩本来就差，再这样下去，高考都没你名额！”
江临川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李老师，您知道为啥咱们学校每年就出一个清华吗？”
老李一愣：“你说什么？”
“因为你们只盯着分数线。”他笑了笑，“不看趋势。”
老李气笑了：“你还跟我讲趋势？你懂什么叫趋势？”
“我知道。”江临川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扎进去，“明年六月，新东方股价跌一半。三年后，短视频干掉电视台。五年后，国产芯片崛起。”
他说一句，老李脸色变一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您不信？”江临川停下脚步，直视他，“那就等时间说话。”
老李愣住。
远处校门口，一辆电动车正驶来，车把上挂着缝纫店的布包。
是他妈来了。
江临川收回目光，任由老李拽着他往前走。
一步，两步。
走到校门台阶前，他忽然侧头，看向街对面巷口。
那儿站着个人，穿着白衬衫，手里举着手机，屏幕正对着他。
周明浩。
嘴角翘着，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
江临川没躲，反而冲他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抬起手，把袖口里剩下的半截草稿纸碎片，轻轻撒进了风里。（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