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沈千户向仪鸾司密报的事情,陈清的确有些不爽。
他不爽的点,并不是沈千户的这个行为。
他作为仪鸾司在应天的千户,假使上官问询,该说什么说什么,这些都无可厚非。
但是当天,三个人是坐在一起,如同朋友一样吃酒,只是喝多了点酒,因此说了几句不太得当的话。
这些话,与朝廷,与仪鸾司没有任何危害,哪怕沈千户报上去了,也没有得到上司的赏识,更没有什么功劳。
他报上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哪怕当时,皇帝陛下因此怪罪下来,至多也就是斥责周王世子一多,把他撵回藩地。
而说错了话的陈清,也还没到因言获罪的地步。
这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哪怕是仪鸾司主动问起,沈千户只要不复述原句,只说大概意思,话就不会传到皇帝耳中。
损人利已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损人不利己,就完全没有什么必要了。
这一点,不止是让陈清心生不满,姜世子对这个沈千户,也十分不爽。
沈千户看到了陈清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陈公子,当时我只是觉得,上头既然找我问了这件事,事涉藩王,有些敏感,我应该有什么说什么,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事后想起来。”
沈千户面露羞愧之色:“确是我做了小人了。”
陈清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道:“沈千户身在仪鸾司,职责所系,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沈千户看着陈清,叹了口气:“我在京城两个多月时间,没有寻到什么门路,明天后天,就准备动身返回应天了,免得应天那里的差事也丢了。”
“这趟京城之行,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觉得对不住陈公子还有世子,因此临别之前,想要过来赔个不是。”
他叹了口气,一脸羞愧,起身对着陈清抱拳行礼。
“对不住了。”
陈清站了起来,将他搀扶起来,笑着说道:“沈千户不必如此,事情早就过去了,如今我也算是进了仪鸾司,咱们算是一个衙门的同僚哩。”
沈千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也听说了。”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应天的买卖,我也不奢望继续做了,以后就断了罢。”
他说的买卖,自然是侠记的事情。
陈清想了想,开口道:“我本来,正要跟沈千户你说这个事情,沈千户也知道,这侠记是我写的,原来我在德清,离应天比较近,可以提前给沈千户那里送去。”
“现如今,我已经到了京城里来,印书也是在京城这里印,在分发下去,不管是德清还是应天,都太远了。”
他看着沈千户,笑着说道:“先前咱们之间的买卖,的确已经无以为继,要不然,我给沈千户折现?”
这一句“折现”,寻常人听起来,可能觉得是客气,但是对于沈千户这样的“聪明人”听起来,就多少带了点打脸的味道了,他脸色立刻有些发红,低头抱拳,行礼道:“陈公子说笑了,沈某还有事情要准备。”
“先行告辞。”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迈步离开。
陈清只送他到院子里,就没有继续送下去了,反而是正在院子里的顾老爷,见沈千户大步离开,跟着往外送了几步。
等把沈千户送走,顾老爷才回到了陈清面前,摇了摇头:“干什么事情,都是和气为贵,怎么让这沈千户气冲冲的走了。”
陈清笑着说道:“他要回应天了,过来试探我,还愿不愿意给他供侠记。”
“他觉得我会不好意思,继续给他供货。”
陈清看了看顾老爷,微笑道:“哪知道我不买他的帐,直接把这个联系给断了,他一个月至少少一二百两,甚至更多的收入,当然会气。”
顾老爷闻言,先是皱眉,随即摇头道:“这么点钱,不是什么大事,干脆继续给他供侠记就是了。”
“派人送应天,让他出路费就是,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陈清摇了摇头,开口道:“顾叔,这种事情不能一脑子商人心思,该断就要断。”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沈千户离开的方向,呵呵笑道:“这厮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擢升了镇抚司百户,不然,他也不会来暗戳戳的打这个秋风。”
说到这里,陈清回头看向顾老爷,笑着说道:“不过不要紧,同在仪鸾司,后面说不定还有再见的机会。”
…………
外城,白纸坊,纸房胡同。
陈清与顾盼先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扶着顾盼下车之后,顾盼左右看了看这附近的环境,轻声叹道:“这外城,是远不如内城繁华。”
说着,她又看了看陈清,有些担心:“大郎你先前不是说,白莲教的人可能会盯着你吗,大白天就跟我到这里来,会不会被人家瞧见?”
陈清摇了摇头:“镇抚司现在还在顺藤摸瓜,到处拿人,那帮子人这会儿估计都缩起来了。”
“而且,言琮昨天替我们来过这里了,这附近还有镇抚司的人,不用担心。”
陈清领着顾盼,朝着纸房胡同里走去:“真要是给他们盯上了,大不了就挑明身份,镇抚司的百户,难道还怕教匪报复了?”
陈清这段时间带着点小心,实际上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那天何家庄里,知道他身份的人,这会儿全部都还在镇抚司大牢里。
其他白莲教众,不太可能知道他的事情。
“就是前面这一间了。”
陈清带着顾盼,来到了一处民房门口,这民房有个极小的小院子,里头只有两间房间,角落里,还有一处比较小的房间,放了些厨具。
说是院子,但是院墙也不算太高,一眼看去,就能看到院子里头的情况。
顾盼还没有敲门,就皱紧了眉头,喃喃道:“赵家伯母,这三年多就住在这里?”
陈清低声道:“有人要逼着赵侍郎服软,自然不会让他的家眷过得太好。”
说到这里,他上前敲了敲门。
“有人在家吗?”
敲了几声之后,才有个年轻女子,从房里有了出来,这女子手上,还拿着半成的刺绣,语气也充满了警惕。
“谁啊?”
陈清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们来探望赵侍郎的家眷。”
里头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缓缓打开,里头站着一个与顾盼个头差不多的女子,只不过穿着就差了很多,而且她不施粉黛,显得素了不少。
“你是镇抚司的人?”
这年轻女子看向陈清,目光带了些凶狠。
“我们是不会按你们的意思,给我爹写信的,熄了心思罢!”
一旁的顾盼,正在看着这女子,突然红了眼睛,问道:“是曼君姐姐吗?”
这年轻女子,这才把目光落到顾盼身上,她愣了愣神,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盼儿。”
顾小姐上前,拉着这位赵小姐的手,叹息道:“你不认得我了?湖州德清的顾盼。”
“我们以前,见过好几面。”
“德清…”
两家人虽然交情不错,但交情好的是赵侍郎与顾绍二人,顾绍在湖州经商,赵侍郎在京城为官,两家家里人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算多。
这位赵姑娘愣神了许久,才想起来,她看了看顾盼,也红了眼睛:“顾妹妹怎么到京城里来了?”
顾盼摇了摇头:“这个一会说,赵伯母呢?”
“在里头。”
这位赵姑娘看了看陈清,又叹了口气:“生了病,卧床好些时候了。”
陈清皱眉,开口道:“镇抚司的人不管?”
赵小姐握紧拳头,轻轻咬牙:“他们只想让我们写信劝我爹认罪,哪里会管别的?”
陈清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女子,又看了看屋子里,微微叹了口气:“赵姑娘,这事别人不管,我来管。”
赵小姐看着陈清,皱眉道:“你是谁,你管得了吗?”
“大的事情管不了。”
陈清说话很是诚恳。
“没有找到症结之前,搭救你们一家脱离现状,恐怕也很难,但是让你们一家日子过得好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赵小姐看着陈清,又看了看顾盼。
顾盼低声道:“这是陈清,是我…我的…”
两个人婚约断绝,她也不好说二人的关系了。
“我是盼儿未成婚的夫郎。”
陈清替她说了出来,然后默默向后退去:“你们久别重逢,好好说说话罢,我去寻附近镇抚司的人手。”
“向他们问问情况。”(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