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秋抹了把汗,亲自盯着差役将齐娘子押回大理寺,躲躲闪闪地没敢多看司徒大将军阴恻恻的眼神,一转身,就见谛听那位杨文书,舒展着四肢,靠坐在假山旁边的一块青石上。
‘乖乖’两只前爪扒拉着她膝盖,漂亮的尖耳朵一抖一抖的,分外机灵。
典秋期期艾艾地凑过去,欲言又止,把各种口供回忆了半天。
这齐娘子歌姬出身,却难得端庄温柔,连侯夫人都爱重,侯府上下对她毕恭毕敬。
她自己也说,幼年丧父丧母,幸得侯府救助才有如今,侯爷和夫人都待她恩重如山,万死也难报。
典秋蹙眉,“她是去年嫁的司徒越,但进侯府却有三四年光景,在下人中口碑很好……杨文书到底什么时候怀疑上了那齐娘子?”
杨菁把乖乖放下来,让它趴在一边,笑道:“一开始吧?”
典秋:“!!”
“没办法,没有干扰项啊。”
若是正经写悬疑推理类的小说,这么写非被吐槽不可。
杨菁叹气,“司徒越此人,你可以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但不能说他没能力。”
甘露盟那是何等样的地处,但凡蠢笨些,都活不到能进盟的那日,司徒越却顺当爬到副盟主的位置上,就因为他有脑子,有胆识,武功还好,能力压群雄。
“司徒越既没怀疑过司徒衍把外面的女人带回侯府,那么,至少七八成,那女子就是侯府中人。”
“但若果真是什么丫鬟婢女之流,有什么可藏着掖着?谁都知道死者是个纨绔,镇北侯不管他,侯夫人惯着他,他想要个女人,还需要避人耳目?”
“偏偏谛听和大理寺联手,偌大的侯府,愣是没能翻出司徒衍私会的女子是谁,岂不怪哉?”
典秋恍然。
杨菁叹道:“齐娘子真不该让我进她的房间,那样的井井有条,就同咱们在书房看到的一盘水果丁,半篓子果皮一样,我一看就知道,必是同一人。”
此时夜幕低垂,哀哭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雪白的布幔从树枝上飞起,远远能看到司徒越长久伫立在海棠苑大门外,面冷如冰,左右的仆从下人都躲着他走。
折腾了一整日,杨菁倦得很,回到客房,却仍是点了灯,强撑着写记录卷宗。
齐娘子尚未开口,不过既将她抓了出来,以谛听消息灵通的程度,自是第一时间将她的身世查得清楚明白。
齐莲芳,朔阳城外三里屯人士,家中薄有田产,祖父为本地乡老,小有名望,她十五岁那年正逢孟义二打朔阳,镇北侯死守不退,村子却被波及,一村老少五百余口悉数被屠。
杨菁翻着飞白往本子上抄,看到资料里说,三里屯一夜之间成空村,梁柱轻颓,遍地焦土。
当时齐莲芳一位手帕交生了病,她冒着危险前去探望,没成想到因此躲过了一劫。
另外便是她二兄在镇北侯麾下从军,战场上受刺激过度得了疯病,却没死在战场上,回到空空荡荡的家乡才病死的。
“朔阳。”
提到这地处,杨菁指尖都不觉一颤,杨盟主短暂的一生大战小仗打了无数,朔阳或许不算最危险,却是最特别的一场。
当时甘露盟也才在云台关损兵折将,勉力救援罢了,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
周惠帝与他的太子谢松筠隔阂正深,父子两个斗得不可开交,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援兵不至,粮草断绝,那般绝境,镇北侯竟还真守住了,杨盟主事后都特别惊讶。
可说到底,孟义久攻不下,腹背受敌退了兵,镇北侯没有败,也算是给了被屠的三里屯一个交代。
齐莲芳在想什么?
杨菁推开纸笔,许是看到‘朔阳’的字样,心底忽然冒出些杨盟主的情绪,想起故人来。
说起来也有三四个年头,天气一转凉,谢风鸣身上的旧伤就发作。
也幸亏他出身显贵,无论多珍惜名贵的补品药物都不会缺,听说陈泽去年绑了前朝翰林医官,王怀隐的嫡传弟子王默,还有许医圣的徒孙许岑,江南名医陈铭,老道士张阳等来给他治病。
逼了人家半年多,逼他们拿出来个药方。
因为这个,如今好些名医都躲着朝廷跑,皇帝宫里能撑得起门面的御医寥寥无几。
只是那药方,几味主药稀少名贵也还罢了,再贵,谢风鸣也不至于吃不起,只是有些药材保存和炮制手段非同寻常,需得以阴寒内力催发,最后到极阴转阳的地步,药力才足。
杨菁一直感觉这事颇不靠谱,只既然连吸食血食保青春的内功心法都有,人家正经名医开的药方,也没法不信。
她如今也悄悄练功,有几次亲手杀猪宰羊,试过学着杨盟主调动内息,结果当天还没过,她额角留下的一点疤痕竟消失不见,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直隐隐作痛的经脉就和‘吃饱喝足’似的,惬意得很。
有那么一瞬间,若不是杨菁连念了好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她都想更进一步,朝人下手试试。
“我还是得做个人!”
杨菁叹了口气,披上衣服摸到小厨房,四下看了看,唯有水缸里养的那两条大草鱼还看得过眼,下了两滴活色生香,眼见两条鱼吃得尾巴得差点炸了水缸,她眼疾手快,抓起来啪,啪两声,开膛破肚,刮鳞去骨。
下锅微煎,滚烫的油一泼,雪白的鱼肉便像开了花似的,鱼骨汤配上拌好的浓稠的料汁浇淋上去,再撒上葱花芝麻调香。
清淡改良版的水煮鱼就算齐活。
谢风鸣咳得有点凶,躺着根本没法睡,倚靠在床头上有点迷糊,就看到杨菁修长的大腿轻轻踢开门,带着一股人间烟火气进来,冲他一笑:“谢使,正好有点饿了,煮了点鱼片,给您也垫一垫?”
几疑在梦中。
其实生病了本该忌口,不过那几位名医诊过谢风鸣的脉,都没提要求,只说但凡能吃得进,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就是。
这话刚一说,吓得陈泽手脚冰凉,平安几个还掉了半晌泪,直到几年下来,见他也就天冷爱生个病,该活还是好好活,这才放了心。
谢风鸣本没什么胃口,见杨菁捧着黑陶碗,拿脚勾了木凳坐下,取了勺子搅了搅,朴素的陶碗里晶莹剔透的鱼肉一翻,就翻出十二分的风雅。
肉嫩得不可思议,舀了一勺入口,那股子鲜味从喉咙一路淌到心里去,又不只是单纯的鲜,轻轻一咬,汤汁滚到舌尖上,诸般滋味,麻辣鲜香,爽口至极。
鱼肉里裹了些嫩生生的豆芽,没有寻常涩味,一咬脆生生,竟能吃出一股春日的味道。
谢风鸣吃得十二分满足,低头装作没瞧见平安吞口水的模样。
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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