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刘浩顿时欣慰的拍了拍岳飞的肩膀,而后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准备。”
“稍后,我会召集诸将,正式命你为前军先锋。鹏举,这将是你第一次独自领兵,要好好表现,”说着,刘浩语气一顿,道:
“须知,人微则言轻!”
“若想更好的实现抱负,还是要不断往上爬,站得越高,发声才会更响!”
“或许,换个角度看问题,比方说,有时适当的妥协一二,过了自己心中那一关,会有不同的风景呢……”
说完,刘浩见岳飞没什么心思的模样,对这位麾下偏校很了解的他,轻叹着点头。
而后又拍了拍岳飞的臂膀,也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大帐。
他知道岳飞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他更知道,岳飞不是一个贪图高官厚禄的人。
可他更知道,岳飞是怎样的一个人!
全军之中,有很多人,他都会有所顾忌,会不会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做出其他选择,唯独只有岳飞,他相信,不会!
他若是临阵倒戈,或是直接不负责任的离开投奔太子,那他就不是岳飞!
岳飞对大宋的忠诚,从来都不是靠一份诏书真假来衡量的,他有自己的准则。
不论外界传言青城的诏书是否矫诏,从当初所有人默认康王是最后希望,保康王就是保宋祚的一刻起,有没有矫诏都一样。
只是没人想到那份包藏金人祸心的矫诏,真的会发下来,而康王也确实接了。
在不确定太子是否能自立之前,忠心耿耿的岳飞,是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立场的。
至于现在的形式,确实没人料想到。
而康王,对外做的事也是滴水不漏,悲情中,无奈接位,更是直接昭告天下,坦荡的明确表示过,诏书必是金人胁迫下达。
之后,更是从金人处,索要回被扣押的大臣,大半的皇族宫嫔女眷等等。
不但对南方的太子处处礼让,更甚至,对全天下扬言,太子南归就会还位!
一时间,在南方势力的拥戴下,朝廷那位,在这南方是深得人心的!
所以,不论官家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朝廷那位是什么篡位。
面上,他明确说过,太子南归就还位,心里清醒的人都知道不一定,可谁能说出来?
这就是上位者权谋算计的高明之处。
有的人糊涂,什么都不懂,自然无所谓,但像是岳飞这样的人太过清醒,又太过忠义,考虑家国存亡,难免被政治所累。
此刻,岳飞已是南臣,他心里的忠义,也断断不会允许他倒戈或是离开。
因为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如今赵构登基,不过是军中一个小小偏校的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已是南廷之臣了。
“唉……”在风雪中驻足许久的岳飞无奈长叹一声后,转身返回自己营中准备。
“呜、呜、呜。”很快号角吹动,全军开始整装,各级部将,偏校纷纷攒动。
淮水大营,中军帐内。
刘浩端坐主位,目光扫过帐下诸将。
刚被遣散的众部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知道接下来将军要点将了。
他们知道,跟曲端打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这是官家下达的圣旨,无人可以违抗。
不过此时,众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朝着最角落位置坐着的岳飞看去。
一些对岳飞有了解的人,心中有所猜测,而不了解的,则是投去好奇的目光。
“诸位,”刘浩声音低沉而有力,“曲端已破武关,而我等距离邓州,山高路远,就算行军速度再快,也赶不上。”
“等我们去了,邓州怕是已落入其手。”刘浩话音落下,众部将都是微微点头。
不过他们也知道,刘浩肯定有了打算,于是都静静的听着,等着接下来的部署。
“不过,朝廷旨意已下,命我部驰援荆襄,阻敌兵锋,那就绝不容有失!”
刘浩说着,语气一顿,而后落在末位,开口低喝道:“岳飞!”
“末将在!”岳飞起身来到近前。
果然点将岳飞!早有猜测的一众部将,看向大帐中间位置挺拔的身影,神色各异。
“即刻起,你便为全军先锋!”
“你的任务,不是与敌纠缠,你要不惜代价的全速西进!务必要抢在曲端主力之前,抵达汉水北岸重镇,樊城!”
此言一出,帐中一众部将顿时一个个都不由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让岳飞一个偏校去守樊城?
刘浩不理会众人惊疑,对另外两名资历较老的营指挥使继续下令。
“王贵,李大!”
“末将在!”两员统领应声上前。
“你二人各率本部,沿岳飞进军路线梯次跟进,沿途占据险要,布下疑兵呼应。”
“若遇曲端所部,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避,务必保全实力,不可浪战!”
“末将领命!”二人抱拳一礼。
部署至此,众将已然全都明白了刘浩的真正意图所在。
既然料定邓州必然会在他们赶去之前,就会被占据,那就干脆放弃。
直接抢占樊城!
刘浩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知道众人都看出了自己的意图,转身指向身后那副悬挂的舆图,手指点在樊城之上,道:
“邓州已失,救援不及。”
“而想控制荆襄,最关键的,就是汉水!”
“而汉水之咽喉,便在此处,樊城!”刘浩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个圈,道:
“此处,与南岸襄阳隔江相望,互为犄角。”
“曲端乃沙场悍将老手,自然也会明白此地之重!”说着,刘浩环视众人,道:
“他拿下邓州后,下一步,必是疾驰南下,争夺樊城!若让西军铁骑先一步占据此地,则襄阳危矣,荆襄门户洞开!”
“因此,我军主力,需全速奔赴樊城固守,”说着看向岳飞,沉声道:
“岳飞,你的任务最重也最险!”
“我要你像一根钉子,先于所有人,给我死死钉进樊城,在主力到达之前,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能让樊城落入曲端之手。”
“至于尔等各部,需全力配合,梯次阻击,袭扰曲端部,为岳飞,也为大军主力布防樊城,争取哪怕多一刻的时间!”
“末将领命!”岳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抱拳领命。
“诸位,可还有异议?”说完,刘浩目光扫过其他人。
“是!”
一众部将起身齐齐抱拳。
当夜,岳飞便带人冒着风雪疾驰而出,直奔樊城方向而去,刘浩部于第二日开拔。
数日后。
邓州城头守军已经换了一茬。
城墙之上竖立着曲端部镇戎军的大旗。
正如刘浩所料,邓州城面对曲端,仅仅只是磨蹭了一两日,见南边那位始终没有动静,也不见大军来,果断开城。
对于这些把局势看的分明的官员来说,现在是南边那位和西边那位争天下。
而且明面上,南边那位始终都是一副对侄子极尽包容的姿态,人家是一家人。
自己抵抗算是怎么回事?
上层怎么想,谁知道?万一哪天太子殿下突然承认了南边那位?又或是南边那位哪天真就跟诏书中说的一样还位给太子呢?
那自己等人今日的效忠死扛算什么?
所以做官还是现实点的好。
邓州城内,街道肃杀,一队队黑甲西军士卒,巡弋而过,秩序井然。
曲端按剑立于城楼之上,俯视着这座中原坚城,道:“京兆府那边,还没消息吗?”
刘锜也看着下方的城池,回道:“尚无消息。按日程,哨骑应还在路上。”
“哼,”曲端眉头一皱,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道:“传令,大军于此休整三日。”
“缴获物资清点入库,”说着,语气一顿,道:“另外,你率三千人马,留守。”
“给某把城墙给加固了,周边那些不开眼的寨子,全部荡平!此地,将是我军日后粮草转运之根基,不容有失,你在我放心些。”
“末将遵命!”
听到这话,刘锜点头应下。
曲端微微颔首,不再言语,目光越过城郭,投向南方,手指在墙上轻轻敲打。
心中已然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进军路线。
“三日后我打算入樊城。”想到此前在入邓州城之前,就决定的路线,曲端说道。
“樊城?”听到曲端的话,刘锜好奇。
“嗯,”曲端点头,对刘锜说出了自己的行军思路,“只要控制樊城,便可与襄阳隔江对望,等于扼住了襄阳的咽喉。”
“此外,控制汉水,可以隔绝襄阳与北方的联络,也是最后进军襄阳必须要做的!”
“将军,有必要如此吗?”
刘锜颇为不解,看到邓州官员的怂包,他对这些靠近中原之地的官员已不放心上了。
甚至,身为沙场厮杀惯了的悍将,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软弱文人。
当然,那些儒将,或者说有统兵,能打仗的文人,他还是很佩服的。
比如宗帅,文武双全!
“荆襄之地的官员,大多软弱,城中防守虚弱,我大军开到,谅他们也不敢抵抗。”刘锜说着,曲端却是摇头道:
“殿下这次东出,赵构必然出兵!”
“除非他真的短视到了,我等都如此明目张胆他们还看不出意图。”
“所以,等我们真正入主荆襄的时候,南边肯定会有动作的,之前的诏书,就证明了,不过是赵构一贯的先礼后兵伎俩罢了。”
“什么时候,能把南边那伪廷给连根拔起!”刘锜咬牙切齿的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话说,殿下快称帝了吧?”
刚要说话的曲端一噎,瞥了眼这个思维跳脱他几乎跟不上的部下,沉默片刻后道:
“荆襄之地拿下,便会称帝!”
“好!”刘锜激动的挥了挥拳,满脸兴奋和向往之色。
“等拿下樊城,控扼汉水,这荆襄九郡,便尽在殿下彀中矣,我等都是从龙之臣!”曲端说着,言辞间也多了几分轻快。
三日后。
曲端带着一万两千镇戎军从邓州出发,刘锜则带着三千精锐驻守,等待京兆府接管。
与此同时。
岳飞作为先锋,率领所部两千精锐,也疾驰往樊城。
数日急行,匆匆而过。
岳飞所部,也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距樊城三十里处的鹰嘴岭。
“吁!将军,”统领王贵,勒马立住,来到岳飞跟前,道:“此地距樊城已不足三十里。今夜是否入城布防?”
“弟兄们也好歇口气,与城中守军合兵一处,死守樊城,更为稳妥。”
“为刘帅他们到来争取时间。”
岳飞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坐在战马之上,遥看远处地势。
只见远处,官道被地形挤压收紧。
左侧的七里河,更是在此处,拐出一道急弯,河道虽然不宽,却因冬日水浅,露出大片大片淤积的泥滩,人马难行。
右侧的覆釜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却是坡陡林密,看起来像是一个倒扣的金釜,与河道一同将官道夹出一条狭窄的小道。
“此处是七里河?”岳飞面容沉凝,看似询问,但却无比笃定,这一路先息时,他就已经将樊城周围的地势反复思虑了一遍。
一旁拿着舆图的统领李大看了眼,点点头,道:“不错,前方便是七里河!”
岳飞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地势。
“舆图!”岳飞翻身下马,就着残阳铺开牛皮地图,李王二位统领也立刻凑了上来。
观察了一番周边地势,而后岳飞的目光最终定舆图上,七里河与覆釜山之间。
微微摇了摇头,否定了王统领的话。
“此时入城,便是将战场先机拱手相让,曲端率军万余,大军若是直抵城下,届时,四面合围,我军便成瓮中之鳖。”
“我们只有两千人,就算入樊城,充分调动城中军民,也不会是镇戎军的对手!”
说话间,他指向舆图上的地势走向,而后抬手向远处比划,道:
“而此地,却截然不同!”
“此处,乃是一处天赐的战场!”
“你们看,河道泥泞,不利大军涉渡。山势险要,正好设伏。”
“官道于此唯一!”
“敌军辎重繁多,别无他路可绕!”
“兵法云,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入人之地而不深者为轻地。”
“如今我军深入作战,唯有据险,方能将轻地变为死地而后生!”话毕,岳飞声音笃定,道:“吾等就在此设伏拖延其军!”
听到岳飞这么说,王统领顿时有些迟疑起来,“可兵力悬殊……”
“兵不在众,在用之得法。”岳飞收图起身,毋庸置疑,道:“传令!”
“李大,你率五百弓弩手,伏于北岸丘陵后,多备火箭。王贵,你领步卒八百,于覆釜山,多布旌旗,虚设营寨!”
“余下骑兵,随我隐于上游柳林,今夜人不解甲,马不卸鞍,!”
“是!”战场之上,主将就是一言堂,无人敢反驳,令行禁止,很快行动起来。
各部抵达预定位置后,岳飞手持舆图,心中思量之余,目光放在距离樊城以北,约五十里处的另一处战略要地,安阳镇!
“整个刘帅所部的目的,就是拖延曲端大军,可全军算上我这两千,也不过一万。”
“我率大军借助地势,至多拖延曲端三日时间……”岳飞大脑飞速思考,而后恍然,心中已经明了,刘浩部署关键所在。
翌日辰时,天色微亮。
曲端所部一万余众镇戎军浩浩荡荡而来,此时也已抵达七里河北岸处。
“报!”探哨飞奔而至,勒马大喝,“将军,前方地形复杂,覆釜山鸟雀惊飞不落,七里河渡口附近,有多处人马杂乱足迹。”
“对岸覆釜山旌旗稀疏,但鸟雀惊飞不落,足迹杂乱,似有伏兵隐匿。”
曲端闻言,目光扫过对岸地形,沉着不语,副将在一旁开口,道:“山鸟惊飞,足迹杂乱,此乃军马调动之确证。”
“然其对岸不设旌旗,静得反常,恐怕……”
“恐怕是,实者虚之,虚者实之,故意如此,”曲端接过话,嘴角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冷笑,道:“孙子云,形人而我无形。”
“对方主将深谙此理,他若大张旗鼓,反是疑兵,如今这般偃旗息鼓,静待我军,恰恰说明,其主力正藏于某处……”
“欲给我致命一击!”说着,曲端冷笑,道:“看来南廷也不尽是草包之辈。”
话毕,曲端目视远处覆釜山,道:
“此山利于设伏,然过于明显。若我是他,必不将主力尽数置于此处。”
随即,曲端的目光,又看向山脚下,那片可供骑兵突击的缓坡,以及河岸附近,利于弓弩射击的丘陵,道:
“传令下去,前军分作三部!”
“一部轻装探山,驱赶其伏兵。”
“两部抢占渡口,但需结阵缓进,提防对岸丘陵后的强弩。”
“中军随时待命,敌不动,我不动。某倒要看看,他能藏到几时……”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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