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正常走!”江昭宁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钱,先借支出来!”这是对僵化程序最彻底的破局。
他用自己的权威,为这濒危的古寺强行撕开了一条资金的生命通道。
“特事特办”在此刻有了最具体、最直接的体现——手续可以补,但古寺等不起!
“是!是!保证办到!”舒立悦点头如捣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他哪还敢再提什么初审、班子会、县长办公会?
书记的意志就是此刻唯一的流程。
江昭宁的目光,如同带着万钧重压的寒冰,再次死死钉住鄂建设和林方政。
“签字!”他吐出两个字,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仿佛一把无形的铡刀悬在了两人头顶。“预算,同步做!”
“舒局现场盯着!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
“明天上午九点整,我要看到那份签好你们两人名字、确认无误的报告,放在我办公桌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应急资金,”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舒立悦,“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一分不少、准时准点,拨付到指挥部专用账户!”
“晚一分钟,”江昭宁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带着森然的杀气,“我就问你们三个人的责!有一个算一个!”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明天九点,明天十二点——这不是时间表,这是悬在他们头顶、滴答作响的倒计时炸弹。
“至于林局、鄂局,你们俩——从现在起,搬到一个办公室办公!”
“给我面对面坐着!”
“方案拿不出来,预算做不出来,你们俩今晚就给我睡在会议室!”
“清凉寺的柱子什么时候撑稳了,你们什么时候分开!”
“再让我听到一句互相推诿扯皮的话,”江昭宁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带着森然的杀气,“我不管你是文化局长还是旅游局长,立刻给我停职检查!”
“我亲自来当这个指挥长!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鄂建设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书记!”林方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江昭宁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吴教授身上,语气转为尊重:“吴老,辛苦您!技术上的事,拜托您多费心!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找我!”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和两个被书记的雷霆之怒彻底打落深渊、被迫紧紧绑缚在悬崖边缘的“蚂蚱”。
鄂建设和林方政眼神里除了沉重的压力,竟也燃起了一股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后破釜沉舟的凶悍光芒。
搬到一个办公室?面对面?
这哪里是工作安排,分明是书记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
要么同心协力杀出一条血路,要么……一起被这把刀斩落!
别无他途。
……
江昭宁的办公室里,空气像凝固的胶,沉重得令人窒息。
谷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对面,额角那片汗迹,此刻已蔓延至鬓边,他下意识地又揩了一把,指腹所及,一片冰凉黏腻。
他不敢抬头直视江昭宁锐利的目光,只觉那目光如芒刺在背,穿透他强撑的镇定。
他目光躲闪,最终落在那张宽大办公桌锃亮的桌面上,倒映着自己模糊、局促的身影,仿佛一个被困在玻璃中的囚徒。
“谷局,”江昭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是宗教局长,清凉寺东妙这些事,他那些……‘香火钱’、‘开光费’的把戏,还有寺里那扩建得不像话的‘禅茶一味’,你真的一无所知?”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沉静,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向谷庄的心底。
谷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嗫嚅着,似乎想挤出点什么,最终却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我…我……”
“说吧!”江昭宁的语气陡然加重,如同铁锤敲在钉子上,“这里只有你我,别无第三人。”
“门锁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要的是真实的情况,剥掉所有皮相的真实!”
他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谷庄,“别告诉我,你这位局长,真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带着无形的压力,砸在谷庄紧绷的神经上。
谷庄只觉得后背的汗瞬间又涌了出来,衬衫紧贴在脊梁上,冰凉一片。
不说?
那“渎职”的帽子,江昭宁刚才那“摆设”二字,不就是明晃晃的暗示?
这顶帽子一旦扣实,足以压断他这根早已不堪重负的脊梁骨。
乌纱帽落地事小,更可怕的是要替那深不见底的漩涡里真正的操盘手,背上这口足以压死人的黑锅。
可若说了……“告密”、“出卖”的标签,在讲究“人情”与“规则”的圈子里,无异于自绝后路。
告谁的密?
告刘县长的密!刘县长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谷庄再清楚不过。
他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冲撞撕咬。
他下意识地又抹了一把脸,掌心全是湿冷。
权衡,再权衡,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最终,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猛地从心底蹿起,他暗中一咬牙,几乎能听到牙齿摩擦的声响。
豁出去了!
再不说,眼前这一关就要粉身碎骨!
“书记,”谷庄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嘶哑,“我说。”
他的目光不再躲闪,直直看向江昭宁,里面混杂着恐惧、决绝和一丝如释重负。
“嗯。”江昭宁身体微微后靠,靠在那宽大厚实的椅背上,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隼,审视着谷庄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仿佛在无声地催促:我在听,每一个字,都需有斤两。
谷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灼热而滞重,带着尘土的气息。
他定了定神,开口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事情的根子,得从四年前,智广老方丈圆寂说起。”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纷乱的思绪,回忆着那场盛大却难掩悲凉的法事,白幡如云,香烛缭绕,僧众诵经声低沉悠远,却也掩盖不住一种巨大支柱崩塌后的茫然。
“智广方丈德高望重,一生持戒精严,清凉寺在他手上,虽清贫,却真是佛门清净地。”
“他一走,寺里群龙无首,按规矩和佛协当时的意见,就由监院东妙暂行主持寺务。”
谷庄的声音渐渐平稳了些,但语速加快,仿佛急于将积压已久的重负倾吐出来:“起初几个月,倒也还平稳。”
“可很快,我们局里下去检查工作的同志就陆续反馈回一些……不对劲的苗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