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与水光在她眼中交汇,映出的却不再是迷茫,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
寅时三刻,镜湖倒影未散。
林亦依旧站在湖畔,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结界扩散时的细微震颤。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团一直蜷缩在她身体夹层深处的奶茶状星芒,此刻不再安分,竟像有了生命般缓缓浮至体表,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如一颗微型星辰在皮下不疾不徐地流转。
这股力量不再是陌生的寄生物,而成了她可以感知、可以触碰的延伸。
她心念一动,试探着朝这团光芒下达了一个最简单的指令,轻声唤道:“出来。”
话音刚落,远处寝宫的方向竟传来一阵微弱的骚动。
下一秒,一样东西破窗而出,穿过静谧的庭院,逆着夜风,径直朝着她飞来。
那东西在她摊开的手中轻轻打了个旋,稳稳停住——竟是她昨日藏在枕头下的半包辣条。
“它……它听你指挥了?”一直守在旁边的阿芜瞪大了眼睛,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林亦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越过那包辣条,望向了遥远得几乎不可见的昆仑墟方向。
在那里,有一股极细微、却与她体内星芒同源的空间共鸣,正以固定的节奏一呼一吸。
那感觉很奇妙,就像在听一首自己哼唱过无数遍的曲子,却被另一个人用毫无感情的、冰冷的节拍器精准地复制出来。
她忽然间明白了。
不是她在被模仿,是她的“存在本身”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信号源。
她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甚至每一个念头,都在向外发送着独一无二的“频率”。
而那个叫拾枝的女人,正通过那面诡异的摹心镜,不断地接收、校准、优化这份信号,试图将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林亦”。
她必须抢在对方完成最终的同步之前,把属于自己的“频率”彻底改掉,改成一种对方永远无法复制的模式。
辰时,天光大亮。
废弃的育灵池地宫在一阵机括声中,再次向她敞开。
这一次,林亦不再是孤身潜行。
阿芜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死死握着腰间的玉简,那枚系统残片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是在挣扎着发出某种无声的警告。
影十三依旧沉默地跟在最后,距离她不多不少,恰好三步。
他手中那本记录册已经换成了一块空白的竹板,可他握笔的姿势却仍旧一丝不苟,仿佛在记录着空气中每一粒尘埃的轨迹。
“你在记什么?”林亦毫无征兆地停步回头。
影十三的笔尖一顿,抬头看她,声音平直无波:“心跳频率,比昨夜快了十二息。”
林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你记好了——接下来我要做的,是让所有‘我’,都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话音未落,她已踏入地宫主厅,径直奔向中央那个巨大的阵眼。
鹿笙留下的那些断裂导灵管不知何时已被重新拼接起来,管壁内隐约可见幽蓝色的能量流,依旧不知疲倦地流向头顶那片浩瀚的胚胎库。
林亦站在阵眼中央,这一次,她没有再咬破指尖去画那些复杂的血符。
她只是抬起手,用指甲在自己胸口那团星芒流转的位置,轻轻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没有滴落,而是被她用指尖摁了回去,直接没入了那团光芒之中。
刹那间,她体内的夹层空间自内而外剧烈震荡!
那团奶茶色的星芒猛然被拉长、扭曲,化作一道狂乱的光带,不再温顺,而是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意志,顺着她脚下的导灵管疯狂逆流而上!
嗡——!
整座地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鸣响。
四壁之上,那成百上千个标注着“观测样本”的名字开始疯狂闪烁、错乱、重组。
位于最中央的“原始容器·活性最高”一行字样,在闪烁到极致后,轰然炸裂,取而代之的是满屏跳动、毫无意义的乱码。
一道虚影在能量乱流中缓缓浮现,拾枝那张万年不变的精致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数据紊乱般的迟疑与不解。
她看着林亦,银灰色的瞳孔中满是无法运算的错误:“你……你扰乱了同步协议。”
未时初,环形平台的边缘。凛冽的山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拾枝抬起手,下意识地想启动摹心镜,却惊骇地发现,镜面映出的影像,竟比现实慢了整整半拍——林亦的动作,已经先于镜中的反射出现。
“你以为你在复制我?”林亦看着她,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哀,“可你连‘犯错’都不会。”
说着,她做了一件让拾枝的运算核心彻底宕机的事。
她毫无预兆地脚下一软,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蹭了一脸灰。
随即,她就那么躺在尘埃里,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落。
那一瞬间,她体内的夹层空间剧烈膨胀,一股混杂着羞耻、委屈、不甘、愤怒与释然的,无比庞大而混乱的情绪洪流,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直直冲向摹心镜的核心!
拾枝浑身剧震,那双完美的银灰色瞳孔骤然失焦,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口中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情……绪……溢……出……超……限……”
她随身携带的微型储物空间开始出现蛛网般的龟裂,内部的法则波动紊乱不堪,最终在她茫然的注视下,“砰”地一声,碎成了漫天飞舞的光屑。
林亦撑着一旁的石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却笑得无比灿烂:“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我——懒、爱哭、会摔跤,但绝不让你抄走我的命。”
她话音未落,遥远的天地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远处九处绝地几乎在同一时刻传来了微弱却清晰的回应:南溟的万年礁石轰然崩裂,北冥的极寒冰原寒潮逆转,西漠的流沙之海掀起巨浪,昆仑墟的最高封印发出一声轻微的裂响……每一处异动之地,都有一枚不为人知的胚胎牌,无声无息地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而在林亦的怀中,那块被烧焦的令牌突然变得滚烫。
一行崭新的字迹,在灼热中缓缓浮现:“第八号容器,已激活。”
那块烧焦的令牌在她怀中滚烫,烙印下的新字迹,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心底炸开。
这远不是结束,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