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强的那一声“芦苇丛是不是动了”,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胡富贵也跟着往这边瞅,眼神跟刀子似的。
我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心里咚咚打鼓。
完了,这下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我旁边的芦苇丛,忽然轻轻晃了晃,传出一点细碎的响动。
我头皮一麻,这里头还真有别人?
没等我多想,脑子里灵光一闪。
我吸了口气,捏着鼻子,学着野鸭子被惊扰时的叫声。
“嘎——咕咕嘎——”
地叫了两声,叫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以前在河边放牛,我跟那些野鸭子混得挺熟,它们咋叫唤,我门儿清。
叫完我还不够,又伸手在旁边几根干芦苇杆上,使劲一划拉。
弄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听起来真像是水鸟被惊动,扑腾着钻到深处去了。
河滩边安静了一下。
接着就听到陈志强,松了口气的声音:
“妈的,吓我一跳,原来是野鸭子。”
胡富贵也骂骂咧咧:
“这河滩地就是鸟多,晦气!走吧走吧,陈老板,天黑了,蚊子多。”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说话声也听不清了。
我趴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确认他们真的走远了,这才敢慢慢抬起头,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夜风吹过,凉飕飕的。
刚才那芦苇丛里的动静……不是风吹的。
我压低声音,朝着刚才响动的地方问:
“谁?谁在那儿?”
没人吭声。
我心头一紧,该不会是胡富贵留的后手吧?
我顺手从地上摸起一块半拉砖头,猫着腰,轻轻拨开面前的芦苇。
月光朦朦胧胧地照下来。
我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芦苇根底下,双手抱着膝盖,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看那身形,像个女的。
再仔细一瞅,那两条垂下来的麻花辫……
居然是村委书记赵大明的闺女,赵小芹!
“小芹?”我惊讶地放下砖头,“你咋在这儿?”
赵小芹抬起头,脸吓得煞白,嘴唇都没血色了。
她看见是我,眼睛一下子红了,带着哭腔小声说:
“铁柱哥……是,是我……”
我赶紧看看四周,朝她招手:
“快出来,这儿不安全,他们可能还没走远。”
赵小芹手脚发软,试了一下没站起来。
我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芦苇丛里拉了出来。
她的胳膊很细,入手冰凉,还在轻轻发抖。
“你没事吧?咋跑这儿来了?”
我扶着她,走到离河滩远一点的土坡后面。
这里有几棵老柳树挡着,更隐蔽些。
赵小芹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地说:
“我……我是听小茹姐说,陈志强和胡富贵,可能要打河滩地的主意,心里不放心。吃过晚饭,我就想着自己过来看看……没想到,刚趴下没多久,就听见他们过来了……我,我吓死了,动都不敢动……”
原来是这样。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我语气忍不住重了点:
“你一个人也敢来?多危险!刚才要不是我学着野鸭子叫,咱俩都得被他们发现!”
赵小芹低下头后怕道:
“我……我知道错了。铁柱哥,刚才谢谢你……”
她这副又害怕又委屈的样子,让我也不好再说啥。
月光照在她脸上,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子一抽一抽的。
她身上的碎花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躲藏的时候绷开了两颗,白嫩的脖颈,很是诱人。
她身子还在微微发抖,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我赶紧移开目光,心里骂了自己一句,都啥时候了,还瞎瞅。
“你听到他们刚才说啥了吗?”我问她。
赵小芹点点头,脸色更白了:
“听,听到一些……他们说啥测量,规划图,还有补偿款……那个陈老板,还让胡富贵用……用非常手段对付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抬头看着我,担忧道:
“铁柱哥,他们是不是要害你?”
我心里一沉。
连赵小芹都听到了,看来这事假不了。
陈志强和胡富贵,这是铁了心要弄我。
“没事,他们不敢明着来。”
我嘴上安慰她,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非常手段?
他们会用啥手段?
“咱们得赶紧走,这儿不能久待。”
我对赵小芹说。
她点点头,试着站起来,可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
“咋了?”我忙问。
“脚……脚好像扭了……”她疼得直吸冷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蹲下身:“我看看。”
“别……”
赵小芹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脸腾地红了。
这年头,姑娘家的脚,可不能随便让男人看。
我也意识到不妥,赶紧站起来:
“那……那我扶着你走。慢点。”
我伸手搀住她的胳膊,让她把大部分重量靠在我身上。
她靠过来的身子很轻,仿佛没有什么重量。
唯有隔着一层衬衫,传来的玉石般的温润体温。
还有细腻得不可思议的触感。
像无声的水纹,一圈圈荡开在我的身侧。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像是皂角的干净味道。
跟王寡妇浓烈的雪花膏味完全不一样。
我们俩慢慢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赵小芹忽然小声说:
“铁柱哥,你……你刚才学野鸭子叫,学得真像。”
我挠挠头:“以前放牛,跟它们学的。”
“你真厉害。我爹都说,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脑子清楚,也有担当。”
听到赵支书夸我,我心里有点暖,又有点涩。
要不是被他们逼到这份上,谁愿意整天斗来斗去。
我自嘲地笑了笑:
“有啥用,还不是被人家撵得鸡飞狗跳。”
“不是的!我觉得你没错!是胡富贵他们太欺负人了!还有那个陈志强,也不是好东西!”
她这话说得气鼓鼓的。
倒是跟她平时腼腆的样子不太一样。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脸蛋鼓鼓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一股单纯的正义感。
这姑娘,心眼真好。
快到村口时,我们远远看到了亮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村民打着手电筒在找啥。
赵小芹一下子紧张起来,抓住我的胳膊:
“铁柱哥,不能让人看见我们这样……”
我明白她的顾虑。
她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跟我这个“二婚头”,大晚上从河滩地一起回来,还搀扶着。
传出去,她名声就毁了。
“咱们绕小路。”
我当机立断,扶着她拐进了旁边一条,又窄又黑的小巷子。
这条小路平时没啥人走,坑坑洼洼的。
赵小芹脚不方便,走得更加艰难,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
为了保持平衡,她的手不知不觉搂住了我的腰。
我身子一僵。
她能感觉到我腰间肌肉绷紧。
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时不时蹭到我的胳膊。
那股皂角味,混合着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喉咙有点发干,心跳也快了几分。
“铁柱哥……”赵小芹忽然轻声叫我,声音有点颤。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你……你是个好人。”
她说完这句,就把脸埋得更低了,搂着我腰的手也紧了紧。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
我是好人吗?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麻烦缠身,谁沾上我谁倒霉。
好不容易摸黑,把她送到她家后墙根。
赵支书家是砖瓦房,院墙高。
“到了,你……你自己能进去吗?”
我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
赵小芹试着站直,脚一沾地,又疼得蹙起眉头。
“要不……我托你一把,你翻墙进去?”
我看了看不高的墙头,提议道。
这年头,村里孩子翻墙头是常事。
赵小芹脸更红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嗯……谢谢铁柱哥。”
我蹲下身,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来,踩着我手,我使劲,你扒住墙头。”
赵小芹咬了咬嘴唇,轻轻把没扭伤的脚,踩在我手上。
她的手扶住我的肩膀,微微颤抖。
“准备好了吗?一,二,三,起!”
我猛地一用力,把她往上托。
她身子轻盈,很容易就扒住了墙头。
可就在她一条腿,跨上去的时候。
另一只扭伤的脚,不小心在墙上一蹭,疼得她“啊”地轻叫一声。
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掉下来。
我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接住她。
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进我怀里,冲击力让我往后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她胸前的饱满紧紧压在我胸口。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惊人的弹性和热度。
她的脸埋在我颈窝里,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皮肤上,痒痒的。
我们俩都僵住了。
时间好像停顿了几秒。
我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瞬间升高的体温。
“对……对不起!”
赵小芹猛地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地想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羞窘。
我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也烧得厉害:
“你,你脚没事吧?”
她低着头,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根本不敢看我:
“没……没事。我……我进去了!”
说完,她忍着痛,手脚并用,有些狼狈地翻过了墙头,消失在院子那头。
我站在原地。
怀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柔软触感,还有干净的皂角香气。
我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好像还有她呼吸留下的湿热感。
今晚这事,整得……
我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陈志强和胡富贵的阴谋,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上。
补偿款,非常手段……
他们到底在河滩地搞什么名堂?
那笔补偿款又是怎么回事?
我必须尽快弄清楚!
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不止是我了。
我转身,朝着自己家那黑漆漆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我家巷子口,借着月光。
我看见我家院门外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靠着树干,手里好像夹着烟,一点红星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是谁?胡富贵的人?陈志强?
我警惕地停下脚步,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拿在手里。
那人似乎看见了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然后朝着我走了过来。
月光照在她脸上,我看清了。
是王寡妇。
她走到我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开口:
“铁柱,我刚从乡里回来,听到个消息。关于河滩地的。那根本不是搞什么生态养殖。”
“那是要修路。县里规划的扶贫公路,正好从咱们村南的河滩地穿过。”
“有一大笔征地补偿款,马上就要下来了。”
我心里轰隆一声,像被雷劈中了。
修路?补偿款?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陈志强一个城里人,突然跑回来抢这块“破地”!
怪不得他那么急,还说什么“那边等着用钱”!
怪不得胡富贵跟他勾搭得那么紧!
这根本就是个天大的圈套!
他们是想联手吞了这笔,本该属于村里的补偿款!
王寡妇看着我震惊的样子,冷笑一声:
“胡富贵和陈志强,想把这事捂在村里,用低价把地包过来,等补偿款一下来,他们就能独吞一大半。”
“铁柱,你现在知道,他们为啥非要弄走你了吧?”
“因为你挡了他们的财路。”
王寡妇那句话,像是一道雷劈在我天灵盖上,把我整个人都炸懵了。
修路?补偿款?
我脑子里嗡嗡响,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全通了!
怪不得陈志强一个城里开店的,突然跑回这穷乡僻壤搞什么狗屁生态养殖。
怪不得他那么大方,肯喂饱胡富贵。
怪不得他们动作那么快,测量拍照,还说什么“时间紧”、“那边等着用钱”!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个局!
一个想吃掉全村人补偿款的大局!
河滩地是村里的集体财产,要是真按养殖承包的低价给了陈志强,等修路的补偿款一下来,那大头不就全进了他和胡富贵的腰包?
我们这些村民,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
我心里那股火,蹭蹭地往上冒,烧得我胸口发疼。
这俩王八蛋,心也太黑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