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刺耳,红光如血,在纯白的走廊里疯狂泼洒,将一切都染上了一种不祥的、濒临毁灭的躁动。言今背靠着那扇依旧紧闭、跳动着错误代码的门,将辛言护在身后,左手中的剑鞘横于身前,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伤兽,面对着从走廊两端无声逼近的白色魅影。
哑默教徒们没有奔跑,没有呼喊,甚至没有加速。他们只是迈着那种整齐划一、如同精密钟表般规律的步伐,从两端缓缓合拢。光滑的白色面具在闪烁的红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没有任何孔洞,无法窥见其后是何种表情,唯有那齐刷刷的“注视”,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脊背发寒的专注。他们手中那顶端镶嵌暗沉水晶的装置,此刻正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灰白色光晕,如同某种无形的力场,随着他们的逼近而不断压缩着空间。
空气变得粘稠,呼吸变得困难。言今能感觉到那股力场试图渗透进来,压制他的行动,甚至……抹除他发出声音的欲望。这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侵蚀。
他尝试调动言灵之力,但那微弱的力量在体内流转时,如同陷入泥沼,滞涩难行。右臂的蓝色纹路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抗议般的刺痛,与这试图令万物“静默”的力场产生着激烈的排斥。
退无可退。战,则必死。
难道真要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纯白的牢笼里?连同昏迷的辛言一起,成为这死寂秩序下又一抹被擦除的痕迹?
不甘。如同暗火,在胸腔里灼烧。
就在最前方的哑默教徒距离他已不足五米,那灰白光晕几乎要触碰到他衣角的瞬间——
他身后的辛言,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叹息。
不是痛苦的呻吟,不是混乱的呓语。那声叹息……空洞。
仿佛来自一个没有任何回声的深渊,剥离了所有情感,所有意图,只剩下存在本身最纯粹的、虚无的轮廓。
紧接着,她一直紧攥着那片暗紫色书页的手,松开了。
书页飘落,如同断翅的紫蝶,悄无声息地落在纯白的地面上。
而辛言,缓缓地、自行地,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昏迷初醒的虚弱和茫然,而是带着一种异样的、流畅而精准的协调感,仿佛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完美人偶。她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目光,她的眼神空了——望向前方逼近的白色人群。
言今惊愕地侧头看她:“辛言?”
她没有回应。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他。她的全部“注意”,似乎都投注在了那些哑默教徒和他们散发的灰白光晕上。
然后,她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曾经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手臂,此刻,那些纹路竟如同退潮般,迅速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她的手臂恢复了苍白,却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如同上好瓷器般的冷白。
她对着那压迫而来的灰白光晕,张开了五指。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没有任何可见的异象。
但就在她五指张开的刹那——
“静。”
一个音节。不是从她喉咙发出,更像是直接从周围的空气中、从规则本身析出的一个概念。清晰,平淡,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则般的重量。
这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了。
疯狂闪烁的红光……凝固了。
那些逼近的哑默教徒,他们整齐的步伐僵在半空,他们手中装置散发的灰白光晕如同被冻结的烟雾,停滞不动。连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试图抹除声音的力场,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壁垒,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整个走廊,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死寂更深沉、更绝对的……静默。不是被压制,而是被剥夺。声音这个概念,在这一刻,在这片区域,被暂时性地、强行地从规则层面抹去了!
言今震惊地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看着辛言那空洞而平静的侧脸。这……不是辛言!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辛言!那个辛言,她的力量源于“谎言”,是编织与扭曲,是充满机巧与算计的。而眼前这个……是直接的、近乎本源的……否定?
哑默教徒们那光滑的白色面具,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那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系统遇到无法识别、无法处理的错误的卡顿。他们僵立在原地,如同断电的机器人,失去了所有行动指令。
辛言——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某种存在——缓缓放下了手。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被“静默”的教徒,而是将那只恢复苍白的手,轻轻按在了身后那扇紧闭的、跳动着错误代码的门上。
同样没有任何动作,没有用力。
“咔。”
一声轻响,并非来自物理的锁舌,更像是某种逻辑开关被拨动。电子锁面板上疯狂跳跃的红色错误代码瞬间消失,屏幕转为一片纯净的黑色。然后,厚重的纯白门扇,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气流声,向内缓缓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并非房间。
那是一片……虚无。
不是黑暗,不是空洞。是一种更彻底的“无”。没有光线,没有物质,没有概念,甚至没有“空间”的感觉。目光投入其中,仿佛会被那纯粹的“无”所吞噬、消解。只有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前的寒意,从门缝中悄然弥漫出来。
言今感到自己右臂的蓝色纹路传来一阵剧烈的、近乎撕裂般的刺痛,仿佛在疯狂预警。他体内的言灵之力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敌般,瑟缩着,几乎要彻底熄灭。
辛言(?)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示意,只是迈步,如同回家般自然,踏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虚无之中,身影瞬间被吞噬。
“等等!”言今下意识地低吼,想要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门,依旧开着。那片虚无,如同一个沉默的邀请,或者说,一个冰冷的陷阱。
走廊里,那些被“静默”的哑默教徒依旧僵立着,但言今能感觉到,那绝对的静默领域正在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将裂前的涟漪。支撑这种规则层面否定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
他站在门口,前方是未知的、散发着本源恐惧的虚无,后方是即将恢复行动、充满敌意的守墓人。
他看着那片吞噬了辛言的虚无,脑海中闪过她空洞的眼神,闪过她手臂上消失的黑色纹路,闪过那一声剥夺声音的“静”。
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那片虚无之后,又是什么?
没有时间犹豫了。
言今深吸一口气,压下右臂那几乎要让他晕厥的剧痛和体内力量的紊乱,不再去看身后那些开始微微颤动的白色身影,迈开脚步,紧跟着踏入了那片纯粹的、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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