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那日,天色阴暗。
车队离开盐运司衙门,仪仗齐全,护卫森严,与往日并无不同。
陈昂坐在马车里,他闭着眼,看似在养神,实则脑中反复推演着既定的计划。
此刻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他信任冯曼青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事关生死,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这种将自身置于险地作为诱饵的赌局,风险极大,由不得他不谨慎。
靠近“老龙口”的险要通道,护卫队长明显加强了戒备,气氛悄然绷紧。
一侧是堆积如山的盐垛,另一侧是挖掘盐卤形成的深沟,路面仅容两辆马车并行。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炸开——声音的来源,正是冯曼青标注的那口废弃盐井方向。
只见那边山壁上泥沙混合着碎石而下,扬起大片烟尘,拉车的马匹受惊,车队一阵骚动。
陈昂掀开车帘一角,观察着外面的混乱,而护卫们如临大敌,纷纷拔刀持盾,将他的马车团团护住,紧张地盯着塌方方向。
烟尘中,隐约可见七八条黑影从盐山背阴处的藏身点跃出,迅速向“塌方”现场靠近。
他们动作矫健,手持钢刀,以为陈昂的车队已被塌方重创。
就在这伙亡命徒踏入烟尘范围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青色的身影,从烟尘最浓处疾射而出!剑光森寒,直取匪首咽喉,来人正是冯曼青!
她潜伏至今,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匪首也是悍勇,仓促间挥刀格挡,但冯曼青的剑太快,“铛”的一声脆响,刀被荡开,剑尖已在他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匪首骇然暴退,惊怒交加:“有埋伏!”
话音未落,两侧看似寂静的盐山后和沟壑中,喊杀声四起!
冯曼青带来的十余名精锐神兵天降,弓弩齐发,射倒两名外围匪徒,其余人则手持短兵扑了上来,将匪徒们分割包围。
匪徒们这下彻底懵了,他们预期的屠杀变成了被反包围的绝境。仓促应战,阵脚大乱。
冯曼青身形飘忽,死死缠住匪首,剑光过处,血花飞溅。
其余匪徒虽悍勇,但在以逸待劳的伏兵围攻下,很快便支撑不住。
这时,原本在盐田里“劳作”的一群盐工中,阿吉猛地扯掉外衣,大吼一声:“兄弟们,抓匪徒!”
他带着几个精干兄弟,手持哨棒,从匪徒们的后方冲杀出来,彻底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前有伏兵,后有堵截,匪徒们陷入绝境。
战斗毫无悬念,没过多久,匪徒死伤四五人,剩余包括三人浑身带伤,被死死按在地上。
直到外面喊杀声停歇,坐在车里的陈昂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战斗结束,现场迅速被控制。伤亡的匪徒被抬到一边,盐工们被阿吉带人安抚并隔开。
陈昂走下马车,看到一片狼藉的现场和跪在地上的俘虏。
“带到那边盐棚下,即刻审讯。”陈昂当即下令。
临时审讯点设在一个空旷的盐棚下,四面通风,光线昏暗。
三名俘虏被分别捆在柱子上,冯曼青持剑立在陈昂身侧,目光如冰。
阿吉则摩拳擦掌,准备发挥他的“特长”。
陈昂没有废话,直接走到那匪首面前,居高临下:“谁指使的?说出来,少受皮肉之苦。”
匪首啐了一口唾沫,狞笑道:“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出来混,早就料到有今天!”
陈昂也不动怒,只是对冯曼青使了个眼色。
冯曼青上前,剑尖随意地在匪首身上几处穴位一点,那匪首顿时脸色剧变,浑身肌肉痉挛,发出痛苦的闷哼,却咬紧牙关硬挺。
陈昂不再看他,转向旁边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匪徒。
阿吉立刻凑了上去,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兄弟,何必呢?”阿吉用胳膊肘碰了碰那匪徒,“你看你们头儿,硬汉是吧?可硬汉能当饭吃?”
他顿了顿,凑近了一些,然后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了,吕高明许诺的银子,怕是没几分能到你手上吧?到时候你死了,你家里哭天抢地,图个啥?”
看到匪徒眼神更加慌乱,阿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咱们陈大人是讲道理的人。你若是幡然醒悟,指认主谋,戴罪立功,大人说不定网开一面,给你条生路。总比跟着那姓吕的一起掉脑袋强吧?”
说着,匕首的冷光在那匪徒眼前晃了晃,俨然带着威胁。
软硬兼施之下,那年轻匪徒心理防线首先崩溃,带着哭腔喊道:“我说,我说!是泰丰盐行的吕高明吕东家!他给了我们五百两银子,让我们在这埋伏,等陈大人您的车队过来,制造塌方假象……”
有了第一个开口,另一个匪徒也扛不住了,争先恐后地补充细节,如何接头、如何埋伏等等。
那匪首见手下招供,气得破口大骂,但已是徒劳。
冯曼青将审讯结果简要禀报陈昂,陈昂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他走到匪首面前,语气平静地说:“你的硬气,用错了地方。为虎作伥,死不足惜。”
他转身对冯曼青和阿吉吩咐:“将口供详细记录,画押。伤者救治,一并严加看管。立刻将此处情况飞报赵知府。”
然而,在江宁城内,吕高明的宅邸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个心腹家丁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脸色惨白,气都喘不匀:“老爷,不好了!盐场那边失手了,派去的人全折了!”
“什么?!”吕高明猛地站起,肥胖的身躯颤抖着,“怎么可能?!那么周密的计划……陈昂死了没有?”
“没,没有!”家丁哭丧着脸,“陈昂没事!咱们的人反而被埋伏了,活捉了好几个!”
吕高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跌坐回太师椅上。完了,全完了!一旦这些杀手松口,刺杀朝廷命官,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快,快去请朱大人!”吕高明声嘶力竭地吼道。
朱文远赶来时,脸色比吕高明好不了多少,但还强自保持着镇定。
听完详细经过,朱文远跌足长叹:“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吕高明抓住朱文远的衣袖,“朱大人,你得救我!你快想办法,压下去,一定要压下去!”
朱文远脑子飞转,口中喃喃道:“我立刻回去,借用布政司的名义,就说接到举报,盐场发生械斗,疑似江湖仇杀,责令谨慎处理,不得牵连无辜,一切待本官查明再说!”
这是他惯用的“拖”字诀和混淆视听之法,试图利用职权强行干预。
只是,他们都低估了陈昂这边行动的决心……(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