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碾过疗养院门前的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惊尘推开车门时,晚风卷着竹林的凉意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郁。
刘启山早已等在门口,手里夹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都没察觉。
看到沈惊尘,他掐灭烟头,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沈医生,麻烦你跑一趟。”
“老人家怎么样了?”
沈惊尘背着药箱,步伐沉稳。
“还是老样子,胡言乱语,说些听不懂的……”
刘启山搓着手,引着他们往里走,声音压得很低。
“沈医生,白天的事……我妈说的那些,你别往心里去,她老糊涂了。”
沈惊尘没接话,目光扫过客厅——灯光昏暗,墙角的落地钟滴答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与老太太身上的药味混合在一起,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怀里依旧抱着那个布娃娃,只是眼神比白天更加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玉碎了……天要黑了……藏不住了……”
沈惊尘在她面前蹲下,像白天那样,三指搭在她的腕脉上。
指尖传来的脉象紊乱而急促,却又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虚浮。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正好对上老太太飞快瞥来的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惊恐,只有一丝紧张和恳求。
“老人家这病,是心病。”
沈惊尘收回手,语气平淡。
“白天的符纸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了,得重新画一张。”
刘启山眼神一紧:“沈医生的意思是……”
“得用你的血做引。”
沈惊尘看着他。
“母子连心,你的血能镇住她心里的邪祟。”
刘启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用血?这……这合适吗?”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沈惊尘站起身,从药箱里拿出朱砂、符纸和一根银针。
“刘总要是舍不得,那我也没办法了。”
客厅里陷入死寂,只有落地钟的滴答声在敲打着人心。
秦墨站在角落,悄悄按下了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指尖微微出汗。
她看得出,沈惊尘是在试探,而刘启山正站在悬崖边上,一步之差便是深渊。
老太太突然尖叫起来,把布娃娃狠狠摔在地上:“血!要血!不然他们会杀了我的!”她指着门口,眼神惊恐,“他们来了!周明远来了!”
刘启山浑身一颤,猛地看向门口,那里空空如也。
他回头看向沈惊尘,眼神里充满了挣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刘总,机会只有一次。”
沈惊尘拿着银针,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是救你母亲,还是继续被人当枪使,你自己选。”
刘启山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想起周明远塞给他的那叠厚厚的钞票,想起赵坤拍着胸脯保证“出了事我担着”的嘴脸,更想起白天沈惊尘说的那句“火能烧掉药材,烧不掉证据”。
“我……”
他喉结滚动,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
“我愿意!”
沈惊尘点点头,用银针在他指尖轻轻一刺,挤出几滴血珠,滴在朱砂里搅匀,然后提笔在符纸上快速画着。
他的动作极快,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落地钟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
符纸画好,沈惊尘点燃,将灰烬混入温水,递给刘启山:“喂她喝下去。”
刘启山双手颤抖着接过水杯,走到母亲面前,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
老太太喝着喝着,眼神渐渐清明,不再胡言乱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儿子,眼眶泛红。
“妈……”刘启山声音哽咽。
“小启,妈不怪你。”
老太太握住他的手。
“是妈没用,没能拦住你……”
沈惊尘和秦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释然。
这场以“治病”为名的攻心战,他们赢了。
“沈医生,秦医生,借一步说话。”
刘启山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三人走进书房,刘启山关上门,从书柜最底层抽出一个上锁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件和一个U盘。
“这些是瑞康医疗的真实账目,还有周明远和赵坤挪用公款、收受回扣的证据。”
他把东西推到沈惊尘面前。
“产业园项目的设备采购合同,他们做了手脚,用劣质产品冒充进口货,差价全进了自己腰包。我妈那天晚上听到的,就是他们在商量怎么处理掉这些证据,还有……怎么对秦董下手。”
秦墨拿起文件翻看,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每一笔都沾着病人的血汗钱。
“周明远早就看秦董不顺眼了,觉得秦董挡了他的路。”
刘启山咬着牙。
“他联合赵坤,先是在秦董的药里动手脚,让他身体越来越差,后来见秦董不肯松口,就想制造意外……我妈那天在老宅听到的,就是他们在计划怎么‘处理’秦董。”
沈惊尘拿起那个U盘:“这里面是什么?”
“是他们的通话录音,还有和瑞康老板的交易记录。”
刘启山的声音带着悔恨。
“我一时糊涂,被他们用利益诱惑,帮着做了些事……直到我妈病倒,我才明白过来,他们根本不是人!”
“这些证据,足够让他们身败名裂了。”
秦墨的声音冰冷。
“谢谢你,刘总。”
“别谢我。”
刘启山苦笑。
“我是为了我妈,也是为了赎罪。沈医生,白天你说我印堂发暗,是不是真的?”
沈惊尘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慌,夜里做噩梦,梦见有人追你?”
刘启山连连点头:“是!我以为是压力大,难道是……”
“是心虚。”
沈惊尘递给他一个小布包。
“这里面是安神的草药,回去泡水喝。记住,人这辈子,挣再多钱,不如睡个安稳觉。”
刘启山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住了最后的救赎。
离开疗养院时,已是深夜。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路上,秦墨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刘启山真的会拿出证据。”
“他不是信我们,是信他母亲。”
沈惊尘看着手中的U盘。
“人心里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只要找对了,再硬的石头也能焐热。”
“接下来怎么办?直接报警吗?”
“不急。”
沈惊尘摇头。
“周明远和赵坤在警局也有关系,贸然报警,怕是会打草惊蛇。明天是康泰集团的董事会,秦董会出席,我们就在会上把证据拿出来,让他们当着所有董事的面,身败名裂。”
秦墨眼睛一亮:“好主意!我爸早就想在董事会上揭穿他们了,只是一直没找到确凿证据。”
车子驶回市区,霓虹依旧闪烁,却仿佛洗去了浮华,露出了底下的清明。
沈惊尘看着窗外,忽然想起师父说的“医道治世”,或许,这就是师父想让他看到的——用医道的智慧,不仅要治好身体的病,更要剜掉这世道的脓疮。
回到酒店,沈惊尘没有立刻休息。
他打开电脑,插入那个U盘,里面的录音和文件清晰地记录了周明远和赵坤的罪行。
他把这些证据备份到自己的硬盘里,又打印了几份关键文件,仔细收好。(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