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淡漠,一字一句却如冰锥凿击:“沈惊鸿。或者,你更习惯沈青崖。”
他竟知道!不仅知道师父,更知道她舍弃的旧名!
沈青崖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五指死死扣住望潮笛,指节青白。“藏头露尾,也配议论我先师?滚出来!”
“仙逝?呵呵……哈哈哈……”
那声音的笑声在青铜壁上撞出回响,格外刺耳,“他若死了,你体内的垂龙涎为何还在流转?它当真是凌千锋给你种下的么?还是说……这本就是你那恩师,亲手为你备下的厚礼?”
沈青崖脸色倏地惨白。这正是她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疑影!
“巧合,抑或是…功法特性。”她辩解,声音却已带上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声音骤然锐利如刀:“巧合?烟雨楼的铜铃为何能与你怀中沧海印共鸣?孙思貌父女窥见的灵胎计划,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
沈青崖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骇然与无法置信:“你怎会……”
声音低笑,带着一种苍凉的嘲讽:“我怎会知道?从石破岳受我点拨去试探你,到烟雨楼的铜铃由我借孙轻柔之手转交,乃至清水寺地洞的机关……这步步棋局,皆由我手,只为引你至此!”
沈青崖如遭雷击,猛地抬头:“是…是你?一切都是你在引导我!”
声音第一次道出了名姓:“不错。老夫徐祯客。但我也好,孙思貌也罢,我们都不过是比你更早被摆上棋盘的弃子!”
“你以为你在为师遗命奔波,却不知自己只是他棋枰上最要紧的一枚棋子。一枚被他亲手雕琢,喂以药引,专为开启归墟海眼而炼的钥匙!”
“他传你《无争心法》,非是因你天赋异禀,而是因为这部心法的本源之力,正与归墟海眼同出一脉。是驾驭那股力量的唯一‘缰绳’。而‘垂龙涎’……呵呵,那并非毒药,而是淬炼‘容器’的秘药,旨在磨砺你的经脉,让你这具躯壳足以承受海眼灌体的神威,不至瞬间崩解。”
徐祯客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讥诮:“至于那《沧海明月图》……那根本不是武学秘籍,你一心为师正名,殊不知自己奔波寻找的,正是他为你选定的,最终的葬身之处!”
“胡说!不可能!”
沈青崖厉声嘶吼,挣扎欲起,却因剧痛与寒气重重跌回,望潮笛脱手砸在青铜地面上,发出刺耳声响。
她喘息着,仿佛要榨干肺腑最后一丝气息:“师父他教我养我,授我武艺。心怀天下,他岂会……”
声音嗤笑,尽是嘲讽:“心怀天下?他心怀的,是他那剔尽人欲的冰冷天道!为他所谓的秩序,牺牲你这把钥匙,牺牲这浊世众生,皆是他眼中,必要的代价!”
“他传你绝世功法,再借凌千锋之手予你这生不如死的垂龙涎……天下岂有这般矛盾的师父?他究竟是在养徒,还是在淬炼兵器?”
“住口!!!”
沈青崖厉声嘶吼,声音却因气血翻腾而嘶哑变形。她又一口淤血咳出,在身前凝成刺目的寒霜。
理智在尖叫着否认,可那些冰冷的字句,却像毒蛇一样钻入脑海,疯狂啃噬着她十年来的信仰。
她想起师父传授心法时温和的眉眼,想起他谈及“天道”时悲悯天下的叹息……那样的师父,怎会……
可如果不是,垂龙涎的疑点、孙轻柔的遗言、这环环相扣的引导,又该如何解释?
信,还是不信?
这两个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厮杀,几乎要将她撕裂。
沉默片刻,徐祯客缓缓道:“做个交易吧,小姑娘。我助你暂时压制体内沸腾的垂龙涎,给你看清棋局,活下去的资本。而你,若将来真能走到面对万象师的那一刻……替我问他一句……”
“问他,当年为何选我筑此囚笼,又为何……独独将我弃于这永恒的黑暗。”
“咻,咻,咻!”
沈青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颈侧“天鼎穴”、后背“神道穴”、腰眼“命门穴”几乎同时一麻,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精准地刺入穴道。
她闷哼一声,随即感到三股奇异的热流自银针落处升起,如同三颗投入冰湖的火炭,强行将她经脉中肆虐的冰寒之气暂时逼退,禁锢。
那锥心刺骨的剧痛迅速减轻了大半。
声音解释道:“此乃三阳封脉针,能借药力强行封住你体内寒毒,保你半年之内,不再受寒气噬心之苦。”
“但切记!此法乃是饮鸩止渴!封印期间,你绝不可妄动内力,哪怕一丝也不行!否则银针药力与你体内垂龙涎寒毒相互冲激,必遭双倍反噬,届时神仙难救。”
青铜墙壁,突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墙壁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表面的星辰符文开始缓缓移动,重组!
片刻之后,星辰隐去,墙壁上赫然呈现出一幅完整的水脉山形图。
青崖的目光立刻被图上一个醒目的标记钉住。
一片被精细绘制成密林状的区域。旁边,一个清晰的古体“木”字印记,其笔画是由细密的藤蔓花纹构成。
沈青崖凝视着墙上那清晰的“木”字印记,目光却有些涣散。徐祯客的话与眼前的地图,构成了一套目前她无法立刻驳倒的逻辑。
黑暗中的声音幽幽响起:“孙思貌乃机巧堂第一人。他知万象势大,故将真图一分为二,天目山那份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木行印线索,一直在西南等着有缘人。找齐五枚沧海印,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他那张仙风道骨的面皮之下,究竟是神,还是魔。”
“找齐五印……看清他是神是魔……”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的道心已乱。
但她知道一件事——她不能倒在这里。
如果这一切是污蔑,她必须找到证据为师父正名;如果……如果这万一是真相……
她不敢想下去。
她需要答案,一个确凿的,能让她从这撕裂的痛苦中解脱的答案。
“看来你已有决断。”徐祯客幽幽道。
“我没有决断。”沈青崖抬起眼,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执拗。
“我只知道,我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为师父定罪。我要去亲眼看看,亲手查明,你口中的真相,究竟是不是真相。”
声音哈哈大笑:“此间向东三十步,触壁上第三星,机关自启。出去后,往东南七里,瀑布后的山洞,可暂避追兵,亦是你与同伴约好的汇合之处。”
话音落下,不等沈青崖再问,那存在感便如潮水般褪去,彻底消融于无边黑暗之中。
沈青崖立在原地,感受着这片死寂。
她将墙上西南水脉图的每一道纹理刻入脑中,不再犹豫,依言向东而行,默数三十步,指尖按上了墙壁那枚星辰刻痕。
“咔哒。”
一声轻响,身侧一道原本浑然一体的青铜壁缓缓滑开,露出向上延伸的通道。(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