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屋内的灯火

    金色的灵缓缓归入罗根的身体,一个十字架的烙印缓缓地在他的胸口浮现,心脏虽然还未恢复跳动,但一种精神带来的“生”的气息已然显现。

    御前骑士将理想、灵魂甚至生命的一部分都寄托于赐封者身上,只要赐封者存在且没有背叛当初的理想,骑士就将近乎永恒地存在,哪怕在躯体机能彻底坏死、身体丧失之后也能作为英灵存续。

    不过罗根的身体显然还在尚能恢复的情况里,几十道圣疗起了不少效果,虽然无法挽救生命,起码把身体状态恢复了许多。

    “带他去属灵栖居吧。”西伦对凯尔说道,“士兵也带过去,务必保护好他。”

    “是。”凯尔点头,抱起了罗根,感受着那扭曲的皮肉和如橡皮泥般破碎的骨骼,连心灵都在颤抖。

    西伦则看了一眼昏迷的玛蒂尔德,将她背在背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喃喃自语着,又在地上找了件大衣裹在外面。

    唇边似乎还残留着硝烟和鲜血的余味,心脏剧烈的挣扎依然可以被清晰地想起,西伦依然难以确定那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为了告诉他如何承担起那份牺牲,还是混杂了别的情绪?

    他背着玛蒂尔德走出了守护者高塔被撞破的外墙,寒风倒灌入城,漫天白雪飘飞,只一刹那便让他的发梢布满霜花。

    上千根散热管道铺满地表层的地下,为脚下的钢铁带来热量——原本这里是不怎么积雪的。

    可如今,十几厘米的积雪和寒冰覆盖在其上,只有微薄的热量还依附着大地,锅炉的隆隆作响减弱了,目测十多级的大风席卷而至,几乎要将西伦单薄的身躯吹飞。

    幸亏在册封之后,骑士一部分的力量被奉献到册封者身上,西伦的体力和身体强度都略微提高了一些,让他还能勉强支撑。

    “主教大人,要帮忙吗?!”凯尔的声音在数米外传来,可西伦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用!!”他大声喊道,然后被灌入了一嘴的冰晶和雪花。

    从这里到属灵栖居只有七百米,只要围着中央的烟囱外沿走就能到,不会迷路。

    但他的心灵在迷路。

    ——“爱一个人的时候,每一次付出需要的都不是对方的偿还,而是爱啊。”

    玛蒂尔德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她那时说的是罗根,罗根并不期待自己的偿还,他也无需偿还对方为自己付出的生命,唯一要给予他的,只有自己的爱和信赖。

    但她自己呢?

    在那最后的感叹之中,在那个吻之下,到底藏着的是什么样的情感?

    她放弃建设女修道院,还帮自己承担福音会的工作,一个和他平级的院长天天跟着他跑来跑去,自己去冒险还跑过来救他……她说因为她喜欢这些工作,可谁信呢?

    她从来不要偿还……那要的是什么?

    他知道很多理论,爱是自恋的投射、爱是幻觉、爱是对他者欲望的回应、爱是缺失的显现……他可以很好地分析别人的爱,他见识过无数病人和患者的爱,却无力分析自己的爱。

    他想起当年上学时,一个教授曾在最后一节课时说道:“我们已经讲述了许多理论,例如弗洛伊德的力比多、文明的缺憾,拉康的对象a、崇高的误认等,你们或许会带着一种理智和学术的优越感,认为爱已经成为被你们解析完毕的东西,一个能指链中的特殊能指……”

    “……但我要说,弗洛伊德在性关系上极度平淡,在小女儿出生后彻底停止了和妻子的性行为,后人分析可能具有性焦虑。拉康则性关系混乱,和自己已有丈夫的患者西尔维娅发展婚外情……我无意指责他们的选择——这种指责是在利用一个自己预设好的伦理结构去对他者施加暴力,而且所处的时代也不同。”

    “我想说的是,一个能分析爱的人,并不一定拥有让自己感到舒心的爱情,如果你们有一天坠入爱河,那我将恭喜你们——并且很遗憾为你们上过这些课程。”

    那时西伦并不明白教授说的话,而是洋洋自得地利用刚学到的东西分析自己身边的案例,把所有朋友甚至父母的爱情都分析了一遍,带有一种俯视的快乐,仿佛是看遍人间疾苦的神明。

    可当那个女孩压在自己身上,用炽烈的情感将自己包裹时,所有的语言都化作苍白,任何符号性的建构都宣告失败,那是理智和知识的白旗。

    是火,是橘红色的火,是棕色的海啸。

    或许也是教堂的灯火——啊,已经能看到教堂外墙了,符文的灯光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如同他剧烈的心跳。

    那种令人窒息的侵入打碎了他的波澜不惊,打碎了他宛若神明的幻想,他从高台上跌落,坠入棕色的海洋,橘红色的火焰将他包围,硝烟和血腥味演奏着致爱丽丝。

    那是一种暴力,将他从完满甚至自恋的自我中硬生生扯了出来,用爱欲将他包裹,他的认知、自我、体系、结构都被拆得七零八碎,他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人们会用“坠入”来形容爱情。

    他不知道玛蒂尔德喜欢自己哪里,也不知道她在哪一个瞬间动了心,但他放弃了这种符号性的建构,选择沉溺于感情和相拥的汪洋之中。

    他在狂风和暴雪中背负他的女孩,心里燃烧着火。

    当他刚刚背起玛蒂尔德时,他是迷茫的,当他走到一半时,已经彻底坠入。

    而当他看到教堂墙壁上的符文灯光时,已然化作火焰,连圣火术都在一旁静默地燃烧。

    如果他此刻分析自己,或许可以得到如下结论——

    最开始的迷茫是因为那个吻指代的东西模糊不清,被爱本身激起了他的疑惑:“我身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爱?她爱的是我这个人,还是她想象中的我?或者,她爱的是爱情本身?”

    之后的快乐是因为他在玛蒂尔德的目光和情感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爱人的目光宛若镜子,他从镜子中看到了一个“被渴望的”、“有魅力的”、“值得被爱”的自我,这是一种自恋性认同,他享受着这个被美化的形象,开始认可这个形象。

    而坠入则是因为他无法再扮演大他者——那个降临人间的天使,他成为了玛蒂尔德的客体a——一个想象中的、只要得到了就能获得完满和幸福的东西——他感到自己仿佛就是他者生命中那个独一无二、能带来完整性的“珍宝”。

    而当他看到教堂灯火的那个瞬间,真实的情感被符号界赋予象征和意义。

    教堂的灯火本没有意义,但爱人的目光赋予了它的意义,许多年后西伦或许依然会想起这束灯火,他背着一个女孩走过风雪,然后看到了它。

    他联想到了灯塔,联想到了火炬,联想到了信标,最终联想到了心脏和吻,还有左轮和光,无数破碎的象征如梦境般交织。

    他不知道玛蒂尔德那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爆发出那么强烈的情感却又瞬间收回,仿佛只是为了演示什么叫做爱而假装出来的。

    但无论如何,当他走过这条路后,他发现他想回应。

    对于那个最初的问题——“你爱我的什么?你为什么爱我?”——他给出了答案。

    这个答案不是简单的“是的,我接受”。

    而是一个积极的、创造性的陈述:“我的爱与你的爱相遇了。”

    但他此刻完全无法进行分析。

    因此他凝望着远方,教堂的符文闪烁着。

    属灵栖居的窗户上,有暖色的光晕闪烁,透过风雪和寒冷,引领着远行人的方向。

    于是他想到了火,想到了温暖的毛毯,想到了幸福,想到了安稳和生活,想到了爱。

    他想道——我们以后可以住在一起,点着温暖的壁炉,坐在温莎摇椅上,隔壁的锅发出咕噜噜的幸福声响,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你发梢的香味弥漫在鼻尖。

    于是爱有了具体的场景。(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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