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1725室检查了一遍后,崔虎就一头仰倒在了石床上。
紧接着,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床冷冰冰的,背脊贴着只能感到一股股寒气。
刺肤,刺骨,怎么捂也捂不热。
不过些许时间,崔虎感到背脊上的肉全都冷了,他不得不翻个身,可寒气又传到了那皮包骨头的手臂上。
一日奔波,原本很是疲惫,就算是冷也可以睡着,可是这一睡,怕不是醒来时就染了风寒,那可就什么活儿都干不了了。
若是个体魄强壮的,如张镇东,王凌天那样的人也就罢了,他这瘦弱的身子骨不可能经得起这种折腾。
于是,崔虎强忍着睡着的冲动,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身形前倾,脑袋一点一点地尝试让自己坐着睡着。
至于屁股。
他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就是屁股了。
还算厚实,冷点儿能熬。
他身子颠来晃去,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
他迷迷糊糊地休息了一会儿,木门外忽的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冰冷且沉重。
崔虎身子顿时一个哆嗦,警惕地张开了眼。
门前的地面上正落了几道梭子状的光影。
光是惨红的,屋外已是黄昏。
“谁?”他问了声。
屋外传来怪异的声音:“新来的杂役弟子,可以提前得到一粒辟谷丹,等有了贡献点再扣除,我放门口了。”
崔虎急忙走去,打开门,门口果然放了一枚黑色丹药,那丹药散发着药香,却也不用瓷瓶盛放,就直接放在门前的石地上。
他往外张望了下,隐约看到个白纸人正在远去,正在往远处的新人洞府而去。
他急忙捡起辟谷丹,关紧门,背压着门,闻了闻,看了看,舔了舔,砸吧了下嘴,稍等了片刻,这才丢入口中。
数息后,他感到一股热气在体内散开了,散入四肢百骸,这是药力挥发开了。
十数息后,他就感到了一股饱腹感,所有的饥饿都消失了。
可腹中不饿,更浓的困乏感也因此产生了。
他深吸一口气,以原本的姿势重新坐了过去,准备这么耗一晚。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不能生病,不能虚弱,然后就能去修炼室修炼了。
崔虎坐了下来。
也许是他之前在崔家的伙食太差,劳作太多,如今一粒辟谷丹居然也开始让他产生一种身体也在得到滋补的感觉。
他才坐睡了很短的时间,门外忽的又传来敲门声。
敲了一下就停了,很轻。
过了数息,又敲了一下,重了点儿。
崔虎问:“谁?”
门外传来有些小的男子声音:“1724房的邻居。”
崔虎走去,透过木头缝隙往外看了眼,却见是个矮矮的方脸的少年,身子骨还算壮实,脸上带着几分憨笑,小眼睛里透着一种不加掩饰的谦卑。
他打开门。
那少年笑道:“我...我叫孔四郎,刚刚纸人给你送辟谷丹,我才知道隔壁来了新邻居。我...我原本和这个屋子的主人关系就挺好的,所以来认识一下。”
“我叫崔虎。”崔虎也笑着回应,然后问,“原来的主人呢?”
孔四郎神色黯然道:前几日他出去了,当晚没回来,可往常也有在外过夜赶不回来的例子,我还以为等等他就回来了,可是你既然来了,他一定死了。”
崔虎追问:“他为什么出去?”
“他想突破练气一层,想去这古木崖三楼。”
“突破很难吗?”
“是难,可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吃不消。
那修炼室的墙壁上刻着一门叫《纸人经》的功法,你运转法门,吐纳气息,可吸入的灵气都是阴寒至极的灵气。
想要对抗这种阴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妖兽肉,以此肉中血气对抗那阴寒。
不过,还有些天才,他们和咱们不同,他们练起来便是一路坦途。
可咱们不是,原来你这屋子的主人也不是,但他不甘心啊。
他想要吃妖兽肉。
这妖兽肉也有得卖,都是这崖顶的高阶弟子在卖。
你可以花贡献点去买。
可是不仅贵,还得长期吃才行。
这开销就很大了。
所以...他就和人组队去了古木山深处,想看看能不能伐到一些售价贵点的灵树,咱们一般伐的都是迷榖树,这树只是很一般的灵树,就十贡献点一棵。
可若是再往山林深处,寻到一棵诸如生霄木这样的,那就是三十贡献点一棵。
他就是想想碰碰运气,找生霄木来着。”
两人谈着谈着,从门口谈到了石桌前,话题也从伐木剥皮,变成了入山前的家世,家长里短。
孔四郎叹息道:“我在家排行老四,大哥比较出息,十四岁就成了秀才,今年参加乡试,中了就是举人。可卷不糊名,需提前去州城拜访,花销大。我家就把我卖了,说是送去修仙,现在...也确实在修仙,哈...哈哈哈。”
他笑了几声,说不出的苦涩。
崔虎道:“那可不巧了,我家四房,我是大房的,可四房的小孙子最受大爷爷喜欢。大爷爷为了他,把我给卖了。”
孔四郎愣了下,两人同命相怜,又成邻居,于是看向他神色越发都了几分亲近,然后忽的笑着喊了声:“那...就是大郎了。”
崔虎笑道:“四郎。”
孔四郎回礼道:“大郎。”
两人相视而笑。
孔四郎忽的起身,道:“大郎,你我一见如故,你稍等,我去屋里拿个东西。”
他跑出屋子,去到隔壁,不一会儿功夫就跑了回来,手里拿了张狭长的毛绒绒的兽皮。
那兽皮极厚,约有半截小指宽,简直就是个皮毯子。
细看,又能见到兽皮上满是线头。
再细看,就能发现这一张狭长的兽皮居然是一块块兽皮碎片缝补起来的。
针脚前后衔接紧凑,密密缝织,兽皮碎片安排合理,纵然是缝补起来的,却也无甚粗糙,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绣皮人的手巧。
崔虎道:“四郎竟有如此手段?”
孔四郎得意地笑了笑,这时他那谦卑惯了的眼眸里也显出几分骄傲。
“我家道侣缝的,碎兽皮便宜,我们一有富余贡献点就去买点,然后她缝了起来。
我们已经有一条足够两人睡的皮毯了,这条狭长的是她最近缝起来,准备再接到原来皮毯上的。
接宽点嘛,睡起来也舒服。不过,大郎可能更需要这条皮毯。”
他双手递了出去,道:“大郎,拿去用吧!咱们这样的人也不求什么修炼,只求能够在这里生活下去,咱们是邻居,以后多多关照了。”
崔虎接过皮毯。
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这张皮毯。
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他闭上眼,深深道了句:“多谢!”
孔四郎笑道:“刚刚聊天里,大郎说明儿要剥树皮对吧?那咱们一起,我道侣也一起,带你认认环境。”
两人又聊了会儿,孔四郎这才离去。
崔虎将兽皮毯铺在石床上,只铺了小半边,仅可容身子躺着,但一动就到了外面,可已经足够了。
兽皮很暖,稍稍捂了会儿,便有一缕一缕热气传递过来,身子骨都跟着暖和了不少。
他有些好奇和纳闷。
孔四郎怎么就和他一见如故了?
想来想去,他又想到了之前的秦二妞。
他顿时恍然过来。
哦,可能是大家看起来都又黄又瘦又胆小怕事,所谓“同类相依,同义相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是看着他有安全感和亲近感,觉得可以“依偎一处,彼此取暖”吧?
迷迷糊糊间,他睡了过去。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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