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麟也像是被抽干了脊梁骨,所有的骄横化为乌有,颓然低头。
“我卢麟……认栽。三日之内,如数奉上。只求……只求张公子高抬贵手。”
张灵垂眸,看着脚下哀求的师爷,声音平淡无波。
“若今日败的是我,你们……可会高抬贵手?”
师爷的哀求戛然而止,化为更深的恐惧和绝望,只能拼命磕头。
“记住你们的话。”张灵最终摆了摆手,“人,要老实的。钱,要足色的。”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就想离开。
“卢千户,”张灵忽然又开口。
卢麟身形一僵,心脏狂跳,缓缓转身,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张……张公子还有何吩咐?”
张灵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仅容两人可闻。
“令郎卢晓家,前些时日不仅带人抢砸我的酒坊,近来,还在寻摸江湖人手,欲取我性命?可有此事?”
卢麟心头剧震,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他强自镇定,眼神躲闪。
“竟、竟有此事?犬子顽劣,在下……回去定当严查!若果真如此,绝不轻饶!”
张灵的目光锐利如刀,轻轻划过卢麟的脖颈。
“最好如此,否则,下一个被‘送走’的,恐怕就不止县令了。”
卢麟浑身一冷,再不敢多言,仓惶离去。
沈寒声抱臂而立,冷艳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姬如雪则静静看着张灵仅凭言语气势,便将这两名地头蛇压得抬不起头,最终狼狈而逃。
【叮!获得沈寒声畅快、愉悦情绪……】
【叮!获得姬如雪震撼、惊讶情绪……】
众人散去后,姬如雪终究没忍住,走到张灵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你……当真识得燕云城的高官?”
张灵转头看她,忽然一笑,点了点头。
“当然....”
他刻意拉长语调,在姬如雪微微睁大的眼眸中,吐出后半句,
“不认识。”
姬如雪翻了个白眼。
“那你方才还那么嚣张。”
“虚张声势罢了,不过,他们信了,就够了。”张灵语气轻松。
“你就不怕他们回过味来,报复于你?”
张灵望向卢麟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冷:“聪明人,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来试探了。”
燕云城,节度使府大牢。
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
李璟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官袍褴褛,脸上身上遍布青紫伤痕。
他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茫然与恐惧。
从被莫名其妙锁拿到此,再到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毒打,他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此刻,牢门再次打开。
那个他曾经拼命巴结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
副节度使陈致远!
“陈大人!陈大人明鉴啊!下官冤枉!天大的冤枉!”李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滚爬爬扑到栅栏前,涕泪交加。
“下官或许有些许……些许贪墨,但罪不至死啊!求大人开恩,下官愿献出全部家财,只求……”
“闭嘴!”
陈致远的声音冰冷,不含丝毫感情。
他一摆手,身后亲兵将几个沉重的箱子,和一封密信掷于李璟面前。
箱子打开,金光灿灿,竟是整齐码放的金锭。
密信上的字迹,竟与他平日文书有七八分相似,内容直指黄金来路与遮掩之法。
“这些,是从你府中密室与城外金库中搜出。”陈致远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十万两黄金。李璟,你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胆子!给本官一个解释。”
李璟如遭雷击,呆愣当场。
黄金?
十万两?
他的府邸?这……这从何说起?!
“不……不是!这不是下官的!下官从未见过这些黄金!这是栽赃!赤裸裸的栽赃!”他猛地反应过来,疯狂嘶喊。
“冥顽不灵!”
陈致远脸上戾气一闪。
这反应,与他预想中并无二致。
早有人交代,李璟此獠奸猾,不用重刑,难撬其口。
“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衙役如狼似虎般涌上,棍棒拳脚如雨点落下。
李璟的惨嚎响彻牢房。
打着打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忽然击中李璟。
这场景、对话、严刑逼供、认定对方私吞黄金、对方喊冤则被视为狡诈,继续用刑……
忽然让他想起了刚去云县的时候。
“富国清!富有德!你们还不老实交代!”
“大人!冤枉!黄金真不在我们这儿啊!”
“还敢狡辩!给我继续打!”
当初在云县县衙大牢,他审问富家兄弟时,不正是这般情景、这般说辞吗?!
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他混沌的脑海。
是张灵!
是那个猎户出身的张灵!
是他得到了那批丢失的十万两黄金!
他先嫁祸给富家兄弟,如今,又用同样的手法,将黄金“放”到了自己家里,嫁祸给了自己!
“是张灵!!”
李璟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混合着无尽悔恨与怨毒的尖叫。
“是张灵陷害我!黄金在他手里!陈大人!您要信我!!!”
然而,他的嘶喊在陈致远听来,已是穷途末路的疯咬。
“攀诬?”陈致远冷笑更甚。
“一个乡下猎户,能弄来十万两黄金栽赃你?李璟,本官看你是刑具还没吃够!继续!”
“不——!”
李璟目眦欲裂,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还想再喊,一名衙役的铁尺已狠狠抽在他嘴上,顿时血沫横飞,门牙崩落,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陈致远漠然地看着他徒劳挣扎,如同欣赏一场乏味的戏剧。
“看好他。什么时候肯如实交代赃款下落,以及背后还有何人,什么时候再来报我。”
说罢,拂袖而去。
牢门重重关上,将李璟无尽的冤屈、悔恨与嘶哑的哀嚎,彻底锁死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燕王府,书房。
香炉青烟袅袅,苏擎天负手立于窗前。
听完幕僚林先生的禀报,威严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疑惑与沉吟。
“李璟因贪墨被节度使拿下,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这个时机,张灵……何时与陈致远有了交集?据本王所知,他连云县都未曾出过几次。”
林先生捻须,眼中闪着睿智的光:“王爷,据我们各方探查,确无直接证据表明二人相识。此事,透着蹊跷。”
“正是蹊跷之处。”苏擎天转身,“李璟早不贪晚不贪,偏偏在要动张灵的时候,被查出巨贪?巧合得过了头。”
“这张灵,倒真是个妙人。每每看似山穷水尽,总能柳暗花明,手段虽不显山露水,效果却雷霆万钧。王爷,此子确有不凡之处,老朽以为,值得您拨冗一见。”林先生微微一笑。
苏擎天不置可否,只是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棂。
他对张灵的观感颇为复杂,欣赏其能力,又警惕其难以掌控。
“父王!林先生!”
清脆带着些许欢快的声音打破书房沉静。
苏月月一袭彩色长裙,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意。
“如何?我就说那张灵定然无碍吧?你们先前还不信。”
苏擎天哼了一声,板起脸:“不过是侥幸躲过一劫,解决了个区区县令,有何值得沾沾自喜?如此,还远入不得本王的眼。”
“哦?”
苏月月俏皮地眨眨眼,故意拉长声音,“是嘛——那方才,是谁在问林先生‘此子值得一见’来着?”(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