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探测中流淌。
技术领队额头渗出汗珠,反复查找后,终于沉重地摇了摇头:“没有活性目标。没有被动器件残留信号。也没有热源痕迹。”
肖晋站在陆谦余宽大的书架旁。密集的书籍上似乎有一层微弱的细尘。
她用指尖拂过书架面,突然停下——在靠近角落边缘下方,一个非常不起眼、仅两毫米宽的细小凹槽边缘,有一圈极其微弱的发白印记,像是强力胶粘贴又撕除的残余。
她拿出放大镜细看,又小心地用取证胶带粘起一点痕迹,递给技术领队。
“3M VHB胶带。军工级货色。”
技术领队仔细辨认后,点点头:“应该是专门黏贴针孔摄像头用的,很显然,摄像头已经被清理掉了。”
刘疆盯着那点微小的胶痕,眼中燃着冰冷的怒焰,语气森寒。
“能在陆谦余的办公室安装,再第一时间抹除……这手段,不是冲着蒋雯那点事来的!是冲着陆谦余的椅子,冲着整个‘星盾’的核心来的!”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去医院!给我撬开他那个还在撒谎的脑袋!”
市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陆谦余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手背上的输液管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看到肖晋、刘疆和王跃三个人走进来,他下意识地别过脸,凹陷的眼窝对着冰冷的墙壁,仿佛那灰白的墙面能成为他最后的庇护所。
“陆谦余,”刘疆的声音低沉,像磨刀石上刮过的刀刃,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压抑的火星,“按照你的供词,你和蒋雯发生关系,具体时间是哪天,地点是在哪里?”
陆谦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颤抖着回答:“我,我说过了,13日……在……在我自己郊区的别墅。”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
刘疆猛地提高了音量,“十六层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蒋雯已经如实交代你们的一切,地点,时间,细节!”
“14日19点30分蒋雯进了你的办公室,21点35分才出来,中间你的办公室神秘熄灯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分别走出办公室——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谦余的肩膀猛地一颤,双手紧紧攥住了被子。
他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那种事……在办公室发生,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性质……太恶劣了,我不敢……不敢承认……”
他边说边喘,每一个字都像从破风箱里硬挤出来,带着濒临窒息的呜咽。
他试图用“恶劣”两字来包裹那份深入骨髓的、属于高级知识分子的特有虚荣,用“不敢”来遮掩身份与体面被彻底撕碎的巨大恐惧和羞愧。
自以为维持了一生的清高和严谨,现在像腐肉般暴露在审讯者的刀锋下,不仅脓血流淌,而且发出恶臭。
刘疆胸腔里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
“砰!”
他一拳狠狠砸在病床冰冷的金属护栏上!
巨大的撞击声在病房里爆开,惊得陆谦余猛地一弹,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筛动起来。
“混账!”
刘疆忍不住怒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磨出来的冰渣,带着冲天的怒意.
“就因为你那点可怜又可悲、比纸还脆弱的自尊?!就因为你觉得,在严肃的办公室里搞女人,才算真的斯文扫地?!在你自己窝里,就他妈的算情有可原了?!
“你知道你的谎言会把我们引向哪里吗?你让我们多走了多少弯路?我们查遍了所有通向你家的交通监控,调阅了近百小时的录像,动用多少人手去核实你的供词!
“你知不知道你的谎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不能快速定位作案时间和场所,更不能把隐藏在阴暗的敌对分子揪出来!
“每一个因为你的谎言而被浪费的分分秒秒,都变成敌人可以继续行凶作恶的机会!
“你那点所谓‘见不得人’的办公室伤风败俗的破事,在国家安全的损失面前,就是一粒沾在眼角都嫌小的眼屎!
“现在,你在自己的叛国罪行上,又用谎言添加了一项‘延误办案’的罪证!简直是罪上加罪!罪无可赦!”
刘疆的怒斥如同重锤,字字砸在陆谦余的心上和罪孽上。
被子下,他的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悔恨的眼泪不自觉地从脸上留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在这排山倒海的审判面前,他语无伦次,声音变形。
“我糊涂……我该死……耽误了大事……我罪该万死…”
他的手疯狂地抓挠着被单,无望地想抓住什么,却只留下凌乱的皱褶和绝望的悲鸣。
肖晋轻轻拽了拽刘疆的衣袖,用眼神示意陆谦余旁边那些明暗闪烁的电子监控仪器。
刘疆明白肖晋的意思,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冰碴,刺得肺腑生疼。
“陆谦余,很显然,你的办公室,早就成了敌人的观察站!他们装监控,难道是为了捉奸?
“捉奸,只是对方围猎你的一步棋而已。他们是冲着你的位置,冲着整个‘星盾’项目,冲着星盾的核心来的!
“后续的调查,你必须全力配合,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更严厉的惩罚!”
陆谦余浑身剧震,如遭雷击,最后一丝强撑的伪装彻底崩塌。
他像被抽掉脊梁的软体动物,拼命点头,涕泪横流,喉咙里只剩下不明所以的呜咽,仿佛那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回应。
返回国通的路上,夜色浓稠如墨。
刘疆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黑色的塑胶捏碎。
沉默压抑的车厢里,刘疆忍不住再次爆发,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中央,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寂静。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
“陆谦余!堂堂集团总工!脑子是让浆糊灌满了吗?!项目机密核心数据,一被施加压力,就竹筒倒豆子!
“可自己那点破事发生在哪?倒捂得比他妈什么都严实!蠢!简直蠢到家了!”
后排的肖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行了,刘处,”她声音低沉,“刚才在病房,我要是不拦着,你是不是真打算上去,给他两拳解气?我看你拳头都攥紧了。”
“解气?”
刘疆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
“我是真想!就他那副风吹就倒的德性,我怕一拳下去,他直接散架!”
他又狠狠拍了下方向盘,像是要把无处发泄的怒火拍进去。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车厢内几乎凝固的沉重。
先是肖晋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一下,接着副驾驶上的王跃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刘疆似乎也被自己气笑了,紧绷的下颌线松弛下来,喉间滚过一声低沉短促的、带着自嘲的笑音。
这笑声短暂地驱散了阴霾,却无法驱散前路的沉重与复杂。(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