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靖天师张继先!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周生眼中露出一丝波澜。
他想起来,即便是在前世的地球上,虚靖天师张继先也是道教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龙虎山的历代天师中,若论知名度,除了祖天师张道陵外,可能就要属那位虚靖天师了。
按照龙虎山“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规矩,原本应该是张继先的哥哥来继承天师之位。
可最后却是年仅九岁的张继先成为了天师府的掌门,一众高功无一反对,皆心悦诚服。
原因只有一个,张继先展现出的天资已堪称是真仙转世。
他生来神异,五岁前尚未开口说话,一天偶然听到外面有雄鸡啼叫,忽然失声一笑,竟开口赋诗一首。
“灵鸡有五德,冠距不离身,五更张大口,唤醒梦中人。”
翌日,宴坐碧莲花上,人皆称异,为真仙。
宋徽宗崇宁二年,解州盐池发生水患,年仅十三岁的张继先“书铁符投入池中,怒霆磔蛟死,盐课复常”。
一张铁符,便降服了蛟龙,治好了水患。
类似的记载还有很多,张继先后来还有个弟子,叫萨守坚,天庭中的四大天师之一。
而萨守坚有个弟子,叫王灵官。
周生前世喜欢收藏老物件,包括各种古籍,他酷爱读书,儒释道三教都看,特别对这种有传奇色彩的记载印象很深。
不过这些是前世的记载,在这个有鬼神,能修行的世界,虚靖天师无疑更加不凡,按师父的话来说,是度过了八次天劫,震古烁今的大宗师。
却因为想要强行窥探天界,而羽化兵解。
自黄巢称帝建国大齐开始吗……
周生心中一动,这刚好也是两个世界历史走向不同的岔路口,恰好在那时,天界神佛对人间的回应也渐渐消失。
难怪那陆判如此有恃无恐,连马王爷的神像都敢劈。
“所以,为了能在两个月后的中元鬼节活下来,你小子要尽快提升实力了!”
师父的话将周生的心神从天界拉回了人间。
他默默点头,心中倒没有太多忐忑,因为距离上次服药已经过去了六天,很快就能服第二次云母方了!
到时修为必然大涨,他再以洛书推算还原出真正的神仙服云母方,几次嗑药下去,等两个月后的中元鬼节,怕是能给陆判一个不小的“惊喜”。
抱歉,我有挂。
“道行急不得,但台上的功夫却要加紧了。”
玉振声望着徒弟道:“你的基本功已经非常扎实,是时候该给你找个四梁八柱,正式登台唱戏了。”
“登台?”
周生有些诧异,师父不是说过,阴戏师是不能去普通戏班子唱的,否则不仅会给戏班子里的人带来厄运,甚至连看戏的人都有可能遭殃。
阴戏不同于普通的戏,虽然也讲唱念做打,四功五法,但却是给死人唱的。
戏一开嗓,便容易吸引亡魂、鬼神、妖魔,普通活人若是听阴戏,容易招来脏东西。
听戏时或许没什么,回家后就发现多了一个人。
“废话,当然要登台,不登台的阴戏师,功夫撑死也就到那了,只不过这个台……”
玉振声深深望了徒弟一眼,意味深长道:“可没那么好登。”
周生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师父所谓的登台,必然和他所想的不同,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凶险。
“练武有种捷径叫盗天机,是站在悬崖峭壁上练武,功夫便能一日千里,而对咱们唱阴戏的来说,每一次登台,都是盗天机。”
“丹山,你若想在两个月后的中元鬼戏里活下来,就要提前感受一下……登台的恐怖。”
玉振声说完这句话,心中又默念了一句。
“希望你不要怪为师心狠。”
周生则是突然笑了出来,声音沉稳有力,和以往相比显得更加自信从容。
“师父,只要能变强,再苦再累再危险,徒儿都不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洛书固然能给他一条通天捷径,但若自己不能经历千锤百炼,没有一颗真正的强者之心,纵有道行,也成不了真正的大道。
周生的眼界,从来都不止于那三尺戏台,而是有着更大的野心,更高的追求。
如那万古青天一轮月。
他抬头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和历经亿万年岁月却依旧璀璨的星辰,心中火热。
师父说虚靖天师张继先是度过了八次天劫的大宗师,这就说明在过六关后,还有着更高的境界。
或许就和那明月一般高……
阴戏这条路虽然危险,却让他有了登高望月的资格,因此他很感激领他进门的师父。
当年那个快要饿死的小男孩,被他轻轻抱起,就如同一只井下的蜉蝣,终于得望青天。
神庙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的蝉鸣,似乎便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周生的声音响起。
“师父,判官说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关于借尸还——”
他似是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启这个话题。
穿越是他的秘密,从未告诉过别人,但现在既然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就敞开了说,也好过师徒两人生出嫌隙。
却不想他刚刚开个头,就被师父的声音打断了。
“为师老了,耳朵也不灵了,判官说的话没怎么听清,也不感兴趣。”
玉振声闭目倚柱,洒然一笑。
“我只知道,你个臭小子,从五岁时起就不让我省心,却又像头倔驴,赶都赶不走……”
听到这话,周生顿时释然了,也靠着柱子缓缓闭上眼睛。
“师父,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做抵押,帮我多争取三年时间?”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上一次师父说是陆秉渊在说谎,死活不承认,这一次总不能说是判官也说谎吧?
“呵呵,陆秉渊和陆判难怪都姓陆,连说谎都一样!”
“别胡思乱想,为你这烦人的臭小子抵命,还就抵了三年?你师父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简直可笑!”
周生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呀,这才是师父,那个又臭又硬的倔老头。
他不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缓悠长,放松之后,疲惫和困意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先是射杀谢道人和县令官差,又唱钟馗大战猖兵,然后是武松的血溅鸳鸯楼,最后又在判官的追杀下逃了大半夜。
纵是铁打的身子,此刻也挡不住疲惫,很快沉沉睡去。
玉振声则是缓缓睁开眼眸,望着徒弟熟睡的面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伸手朝他的脸上打去。
见对方毫无反应,玉振声还不放心,又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周生的脉搏,发现他确实是睡着了,才终于放松了警惕。
眼神一点点柔和了下来。
“我刚见到你时,一身的死人味,阳气大损,血气亏空,就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的小泥人儿,别说修炼,活下去都难。”
“用了足足三年时间,外沐药油,内食药膳,才帮你调养好了身子,却也让你的起步比其他人都要更晚。”
顿了顿,他抬头望月,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眸中流淌。
“我玉振声的徒弟,不能吃亏。”
既然晚了三年,那就再帮你争回来三年。
死在鬼戏中是你学艺不精,可若是让徒弟没有准备好就下鬼门关,是为师不济。
“你为老徐唱阴戏,求的是问心无愧。”
“我帮你争上三年,求的也是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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