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斌猛地瘫坐下去,震得官帽椅吱呀乱响。
他瞪着林澈腰间晃动的银鱼袋,忽然想起半年前被抄家的林府.....
那时少年郎跪在雨地里看族人被押走的模样,与眼前笑吟吟的煞神渐渐重叠。
“接着奏乐!”
“接着舞!”
林澈忽然朝乐师方向扬声道。
躲在珠帘后的琵琶女吓得拨错弦,刺耳杂音里,他抚掌大笑:
“瞧把诸位紧张的,本官和守知县布这个局!”
“绝对没有携私报复的意思,其目的也不过是想还林县一个朗朗乾坤!”
“守知县苦恼已旧,可惜手中无兵!”
“本官昨日一来,他便于我商讨,定要将林县为非作歹之人处以极刑!”
“刚才本官所杀之人,皆是犯了王法。”
“他们非死不可...”
此话一出,守斌噤若寒蝉,不敢辩解,他的小辫子还在林澈手里捏着。
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弄的手抄本?
其余富商面露土色,知道今日完了,一切都全完了。
刚才被如数家珍的富商一个个被带甲兵士带走,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小半个时辰前还是这林县里有头有脸的富绅老爷,此刻却只余下四人!
分别是林澈,守斌守知县,林县县丞张滨,和那位林县首富李墨。
“诸位,诸位,愣着作甚?”
林澈对着那三位招了招手:
“酒还温着,菜也未凉,岂能因这些蠹虫,败了咱们的雅兴?”
“来来来,满饮此杯!”
他自顾自端起酒杯,一仰脖,辛辣的液体滑入喉中,带来一股暖意,驱散了这雨夜的湿寒。
“好酒!”
“果然是好酒!”
他赞了一声,随即放下酒杯:
“军营里还有些琐事缠身,林某恐怕不能陪诸位尽兴了,这便告辞。”
说罢,他作势欲走。
其余三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起身,动作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
眼眶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更深处,却藏着噬骨的怨毒。
他们今日设下这鸿门宴,本想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林都头搓圆捏扁,谁承想,猎人反倒成了猎物。
这雕梁画栋的醉仙楼,眨眼成了他们自家的修罗场。
林澈走到楼梯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蓦然回首,目光落在那个一直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幅壁画的老者身上。
笑容愈发和煦:
“哦,对了,这位是李墨李老爷子吧?”
“守知县泰山大人,失敬,失敬。”
李墨浑身一颤,已被林澈那等杀人不眨眼的行径,吓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讽....!”
刀光如电,一闪而逝。
林澈手中的长刀只是随意地一挥,刀锋已精准地掠过李墨那布满褶皱的脖颈。
鲜血如同压抑许久的喷泉,猛地窜出老高。
那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老家伙,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瞧瞧,本官都杀糊涂了,居然把你这老货忘了!”
说着转身便走,刚到楼下牛二便凑上来道;
“大人,抓的哪些富商怎么办?”
林澈看了看屋外暴雨淡淡道;
“此等天气何该杀人,将他押往菜市口处斩!”
牛二点头后,目光扫过楼下堆积如山的礼盒箱笼道;
“那这些?”
林澈淡淡一笑;
“这本就是我林家之物,我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守斌和张滨二人,死死盯着林澈消失的楼梯口!
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恶气堵在嗓子眼,几乎要憋炸了肺,却无一人敢出声!
直到军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声中,守斌才猛地抢步到桌前,一把抓起那叠纸张,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只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被骗了,被当枪使了....
林澈那有他贩卖战马的罪证,不过是街头百姓的议论,实质性的证据林澈压根没有。
“啊啊啊...”
“林澈,我与你之仇,不共戴天!”
林城之中还有其他富商,经过林澈这么一折腾自然是不敢在信任守斌。
至此他们辛辛苦苦成就的攻守联盟,就此烟消云散。
他守斌还成为这口黑锅的主人。
上报朝廷,他不敢,也不敢让朝廷派钦差来详查。
只因他自己犯的事,足够他死上十次不止。
林澈也正是揣摩到守斌这种心思,才敢肆无忌惮杀人。
这一次,他们败了,败得干净利落,败得无话可说。
那些人,算是白死了!
傍晚时分,雨势稍歇。
林澈回到军营,翻看着亲兵整理好的礼单,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讶异。
这些地头蛇,手笔还真是不小,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田产地契,林林总总,加起来竟足足有三十万两。
“啧啧,这些年真是没少弄钱。”
“只可惜便宜了我!”
“也好!”
“他如今官居六品都头,手下上千号人马要养活,没点真金白银打底,如何带兵?”
“如何让那些带甲兵士心服口服?”
“这笔横财,来得正是时候。”
“北莽大军新败,年前应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下次战端再起,恐怕要等到来年开春了。”
林澈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湛蓝天空,眼神渐冷:
“眼下要紧的,是提防守斌的反扑。”
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经此一役,守斌他们就会乖乖认栽,夹起尾巴做人。
这些人在林县盘踞多年,树大根深,关系网盘根错节。
这次虽然被他分化,可死了那么多人,打了守斌的脸面,失了这么多银钱!
他岂能善罢甘休?
报复?
林澈自然是不怕的。
不说他麾下这一千多经过战火洗礼的正规军!
单是临走前雷莽给他私调的五百精锐,就是一张足以碾压任何阴谋诡计的绝对王牌。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在这林县地界,对方经营日久,谁知道他们会耍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小心驶得万年船,林澈深知这个道理,断不能因一时得势而掉以轻心。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灯火通明。
守斌双目赤红,血丝密布,仿佛要滴出血来。
钱师爷垂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张滨以及一众富绅....
有今日未曾赴宴躲过一劫的,也有在醉仙楼丢了性命那几位的子侄辈....
将本不算小的花厅挤得满满当当。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阴霾。
“杀了他!”
“必须杀了他!”(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