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情绪稳定后,不打算在医院多待,陆望泽放心不下,跟她一起去找了医生以便询问些注意事项,再一起办理出院手续。
莫逢春没跟过去,只坐在走廊的长椅处等他们,她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看自己的鞋子。
白色帆布鞋很干净,不是她被绑架时穿的那双,那双早就沾了不少淤泥和雨水。
被警察解救回来后,中途李静雅和林远来看过她,这双鞋子和身上换的衣服,都是两人提前备好的。
系上的蝴蝶结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松松垮垮地垂在地面,肉眼看不到灰尘,但莫逢春知道,一定脏了。
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弯腰,准备重新系好,只是脊背刚垂下,便有一道影子烙在身上。
长长的影子慢慢缩短,那人蹲在她面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攀上可怜兮兮的鞋带,轻轻拂去上面的浅灰,随后自然又流畅地重新帮她系了个蝴蝶结。
程以嘉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经他系过的鞋带比另一边更为端庄漂亮,这样看来似乎有些厚此薄彼。
略一思忖,程以嘉转而又重新将莫逢春那另一边松垮却不至于散开的鞋带,解开然后再规整仔细地系好。
他方才在拐角处看到了两家人因着林景尧跳楼出现的嫌隙,虽未曾听到详细的谈话内容,但从几人的表情和动作来看,想必情况很不好。
林景尧有林远和李静雅,陆望泽有陆婉,只有莫逢春,孑然一人,站在一旁尤为单薄孤单,像是下一秒就会散在空中的水雾。
她就像是当初刚失去父母的他一样。
周围虽然有好心的邻里与前辈照拂,可那些终究不是亲生父母,时间慢慢往前走,才恍然意识到他们真的没有亲人了。
莫逢春,即便什么都不说,即便偶尔会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幼稚与调皮,但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某种寥落又孤寂的氛围里。
让人放心不下。
让他很想好好照顾她。
做什么都行。
“好了。”
程以嘉穿着出勤警服,面料挺括,肩线笔挺,袖口扣得一丝不苟,他为她系鞋带的时候,莫逢春的视线就落在他的手腕。
常服的程以嘉,就像是没多少攻击性的单纯大学生,穿着警服的他,那股正气与肃穆便显露了出来。
“谢谢。”
或许她应该提醒程以嘉再一次的过线,调节一下奇怪的气氛,又或者该询问他是不是也曾对其他人这样,刺激一下言情值…
但此时的莫逢春确实没有兴趣。
这些天消耗的心神太多,她总是想起李静雅和林远的表情,倦意上涌,只想放空大脑,扮演好一截半枯的树干。
不想看到莫逢春这种样子。
就像是沉甸甸的云,又像是湿漉漉的叶子,她的厌倦和湿冷仿佛要通过空气浸透他的警服,濡湿他的身体。
没有起身,程以嘉就这么看她,看着她的长发垂落,像是落下的沉郁墨色笔触,晕开来后,掩了她苍白的肌肤。
她的视线未曾多在他身上停留。
“上次我说要给你准备谢礼和歉礼,还记得吗?”
像是怕惊走了一片缥缈的云,程以嘉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又担心莫逢春听不到,他下意识更凑近了他。
莫逢春坐在长椅上,双腿并着,视线低垂,程以嘉就蹲在她面前,像是想看她的表情,他的视角更低了,胸口甚至快要抵到她的膝盖。
隔着那层象征着正义与光明的严肃制服,随着接触点蔓延开来褶皱,这样的无意识地行径,竟也无端显出几分轻浮而亵渎。
偏偏,穿着制服的警员未曾注意到这点,偏偏,坐在长椅的学生也未曾想要提醒。
“记不清了。”
其实想想应该还是能想起来的,但莫逢春懒得多费力气。
这样的回复,显然令程以嘉失落了片刻,但很快,他便将错误都归结于自己身上。
“是我的错,工作太忙了,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去陪你,你忘记也是情有可原。”
说着,他对莫逢春弯了弯眼睛,略浅的笑意晕开,眸底似乎漾着些许道不明的情绪。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程以嘉慢慢在莫逢春的面前打开。
“你送过我可以丈量人际关系的小拳头,我还没有还谢礼,之前不小心打翻饮料弄脏了你的香囊,我也没有还歉礼,这次一起送给你。”
里面是个素净的银镯子,缠着几股银绳,缀着个平安锁的精巧,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我的家乡,不管还是男还是女,小时候都是要戴银镯子的,寓意是锁住平安,不是多贵重的礼物,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弄坏了陆望泽为她求来的报平安的香囊,他便为她选了一款锁住平安的银镯。
其中到底是弥补的心思多一些,还是道不明的情愫多一些,程以嘉无从知晓。
平安锁。
这种款式一般都是给小婴儿戴的。
莫逢春摸了摸镯子,仔细看了看那平安锁吊坠,总觉得这吊坠与银镯原本的素净风格格不入,倒像是有人故意加上的。
程以嘉似乎没觉得哪里有不妥,他望着莫逢春抚摸平安锁的动作,眼睫颤动了几下,后颈爬上一抹热意。
她会发现吗?
发现了他蕴着的小心思。
迎接一个新生命,为了表示对这个小生命的看重,父母就会为婴儿配上平安锁,对程以嘉来说,莫逢春就是降落在他人生中的新生命。
就算不是婴儿,却也是不能替代的妹妹,是理应被重视疼爱的亲人。
他配了平安锁,没有坏心眼,却也不好意思主动说出缘故,甚至担心莫逢春问起时,要如何粉饰过于热切的心意。
好在莫逢春没有询问。
程以嘉舒了一口气,却又觉得莫名失落,心脏像是有蚂蚁啃了几下。
任务对象主动送来可以加羁绊值的剧情,莫逢春自然不会拒绝。
“谢谢。”
她又道了声谢,程以嘉总觉得她太疏远自己了,真的,太疏远他了。
“不用谢,我帮你戴上。”
敏感的情绪几乎无所遁形,程以嘉接过镯子,掩饰似地帮莫逢春戴上手腕。
妹妹的手很凉,他很想直接握紧,帮她暖热,却生怕冒犯到她,指尖轻微颤抖,片刻后克制地继续动作。
银镯笼着她的手腕,像是一圈卷上的藤蔓,平安锁撞在镯身,发出清凌凌的细微响声,如同认主时的欢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