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彻底愣住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了幻听。
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让她跟在他身边学习修炼,直到觉得能杀了她为止?期间甚至还可随意出手?
荒唐!
简直是荒唐透顶!
她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提议。
去培养一个想杀掉自己的人?
疯了么?
李莫愁下意识地将剑柄握紧了几分,看向秦渊的目光中,多出一丝警惕甚至怒意。
此人定是别有所图。
或许是看中了自己的美色?
昨夜已被看光了身子,怕是起了邪念,才想出此等荒唐的借口想将自己留在身边?
除此之外,李莫愁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可供其图谋。
毕竟费力调配好的毒药,已落入其手,辛苦得来的《五毒密传》也被其所得。
她如今,也就剩这点姿色了。
在古墓之中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
可到了外面的世界,她却发现,长得比自己好看的,还真没几个。
就说何沅君那贱人,比自己更是远远不如。
也正因如此。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陆展元图那贱人什么?图她胸小?图她个子矮?
越想不明白,这两年她心里郁积的不甘和愤恨便越多。
“阁下莫不是在说笑?”
李莫愁冷冷的道,“贫道虽感念阁下救命之恩,却也不是任人戏弄之辈。”
若此人真起了那样的心思,她即便明知不敌,也将拼命一搏。
就算是死,也断不能受这等侮辱。
“我从不拿修炼之事说笑。”
秦渊神色坦荡,“李道长莫非是担心我图谋你美色?”
被道破心中所想,李莫愁鼻中冷哼,算是默认。
“若我真有此意,昨夜你昏迷之时,我便可为所欲为,你那守宫砂焉能留至此刻?”
秦渊语气平静的道。
李莫愁面色羞红,一时无言以对。
她虽恨极此人,却也知道他这话说得在理。
昨夜自己昏迷,他若真想做点什么,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哪怕是现在,以其武功,若想强来,自己同样抗拒不了。
甚至她就算想自尽,也不见得能做到。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李莫愁实在难以理解秦渊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你可知道,我是这村中的蒙学先生,我平素最大的爱好,就是好为人师。”
“见着资质不错的苗子,就忍不住想要指点一二。”
秦渊负手而立,语气悠然,晨光洒照而来,让他整个人都似镀上了一层金辉。
鬼话!
哄骗三岁幼儿么?
听到秦渊给出的理由如此儿戏,李莫愁黛眉紧蹙,手中长剑蠢蠢欲动,恨不得一剑拍在那张俊脸之上。
知道此人不可能透露其真实想法,李莫愁也不再追问。
只是冷声道:“阁下就不怕养虎为患,有朝一日当真被我杀了?”
“若真如此,那也是我活该有此一劫。”
“李道长,你资质并不差,只是走偏了路,若得名师指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我虽不才,但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位名师。”
“我很看好你!”
秦渊欣赏的眼神看着李莫愁,道,“好了,李道长,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现在得去嘉兴一趟,把我娘子和儿子接回来。”
“你自己考虑清楚,去留随意。”
“最后,我叫秦渊。秦朝的秦,深渊的渊。”
“走了。”
说完,秦渊龇牙一笑,也不待李莫愁回应,便摆摆手,自顾自地出门而去。
秦渊根本不担心自己走后,李莫愁走掉。
她现在伤势未愈,再加上元气大伤,跑出去,绝对比在这里更危险。
还有,她视若珍宝的《五毒秘传》就在自己身上。
现在还不是十几年后。
这本秘笈,她显然也是刚到手不久,里面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曾掌握。
此外,她若想杀自己,也只有留在这里,才可能找到那么一点点机会。
等过些天,再给她点甜头尝尝,到时就算赶她走,她都不一定会走。
至于会不会殃及穆念慈和杨过?
秦渊则完全不担心,李莫愁现在武功还不曾大成,其最厉害的就是毒。
没有毒的李莫愁,就跟没了毒牙的毒蛇差不多。
秦渊早已将其毒牙,拔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更重要的是。
秦渊对自身修炼“玄黄道经”而淬炼出来的感官能力,有着强大的自信。
李莫愁有任何细微的异动,秦渊都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根本就不会让她有对穆念慈和杨过出手的机会。
“就这么走了?”
呆呆地看着秦渊的身影消失在外院门口,李莫愁一脸迷茫。
不可能!
搞不好他就藏在附近,一旦自己真决定离开,或许他就会跳出来拦阻。
李莫愁蓦地清醒,快步走到外院门口。
却见远处村口,一道身影快速远去,片刻功夫,便彻底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他真的走了!
若秦渊藏在暗处,拦阻她离去,她必定会想方设法地逃离。
可秦渊走得干脆利落,连头都没回,仿佛去留真的完全由她自己决定。
她一时之间,反倒是有些无所适从。
若是离开,以她现在的状况,的确不妙,万一全真教那些人还在附近,她搞不好还会被抓走。
可若是留下……
这选择却让她倍感屈辱。
她李莫愁何曾需要仰人鼻息?更何况此人不仅看过她身子,还夺了她的秘笈、冰魄银针和苦心调配的药物。
但是。
李莫愁咬了咬嘴唇,脑中闪过那杆镔铁长枪。
那人昨夜持枪大杀四方时那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的磅礴气势,以及方才习练枪法时那矫健如龙的英姿,都让她心驰神往。
“若真能学到此人武功……”
李莫愁喃喃自语,美眸之中闪过一丝渴望。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狂滋长,再也压不下去。
两年前,她因武功不济,受尽屈辱,连向那个负心汉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这两年,更因不够强大,还被西毒欧阳锋那疯子掳了去。
说是要给他那个死鬼儿子欧阳克当媳妇,直到最近才好不容易逃脱。
她太想要变强了。
她要强到足以让所有负她、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对了,还有此人,也同样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莫愁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对实力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秦渊……”
李莫愁狠一咬牙,“也罢,暂且忍辱负重。贫道倒要看看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返身进入院子,掩上院门。
一回到厢房,李莫愁便拧着眉头坐于床榻。
而后解开衣袍看了看,右胁伤口位置,渗透而出的鲜血已将绑带染得殷红。
这人处理外伤,真是毫无经验。
又非男子或平胸,如她这般的女子胁处受伤,哪有将绑带直接束于胸上的?
方才她迈步之时,每当胸前一颤,便牵扯得伤口一痛。
卸去绑带,又敷了一点金疮药粉,找来新的绑带,不松不紧地束于胸下。
这才算处理妥帖。
只是看着胸前那平日颇感不便的累赘,李莫愁便是禁不住面红耳赤。
尤其是想到昨夜已这般袒露于那人面前,更是双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秦渊,贫道有朝一日定会杀了你!”
过了好半晌,李莫愁心绪才稍稍平复,咬牙切齿地理好衣袍,暗自寻思起来。
她的行李,在被全真道士追赶时就已丢失,昨夜的也得浆洗缝补后才能穿。
还是得赶紧去城中买几套衣裳才行。
以后要留在此地,总不能一直这么不伦不类地穿着那人衣裳,在其面前出现。
李莫愁盘腿端坐下来,却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方才再想到昨夜之事……
虽依然是羞愤难当,恨不得立刻杀了秦渊,却已没有初醒时以为被农人污了清白那般如万虫噬咬,痛不欲生。
片刻过后,李莫愁便已凝神静气,运转古墓派独门内功心法“素女静心诀。”
这门功法,讲究清心寡欲,凝神守一。
修炼时需摒除杂念,心如止水,方能引动体内真气流转。
它不如“玉女心经”高深,却也是古墓派代代相传的精妙内功,最是能平心静气,疗伤养元。
当年师父便是以此功为基础,循序渐进地教导她修炼之道。
她在古墓中时,倒是能够做到清心寡欲,因而进境极快。
但出了古墓之后,尤其是近几年,便越来越难做到这四字,修为提升缓慢。
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钻研毒功。
最终从《五毒秘传》中摸索出了“赤练神掌”的修炼之法,如今已略有小成。
此番南下,杀了些心怀邪念之人,也由此而多了个赤练仙子的名头。
随着功法的运转……
李莫愁渐渐物我两忘,一股清凉气息,自丹田升起,于经脉中缓缓流淌。
没过多久。
李莫愁倏地神色微动,但很快便又平复下去。
可很快,她便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初时察觉体内脏腑间纠缠的那股阴毒真气已无影无踪,她还以为是错觉。
可反复运功探查后,却发现它们竟真的全都不见了。
那阴毒真气是欧阳锋那疯子怕她逃跑,打入她体内的。
但每隔数月都会帮她缓解一次,免得她脏腑真的被侵蚀。
领悟赤练神掌后,发现自己竟可以一点点地将那阴毒真气吸噬至掌心,加以炼化。
于是,她找到机会后,终于逃脱了出来。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前段时间在河南一处道观借宿时,杀了两个、并伤了几个色欲熏心的太乙弟子。
不料正率门人南下的郝大通,也来那里借宿。
双方正巧撞上。
全真、太乙、大道,这北方道门三教同气连枝。
几个太乙弟子恶人先告状,而郝大通也是不问青红皂白,要将她拿下,带回终南山。
于是她一路南逃,郝大通一路南追,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江南嘉兴。
这一路之上,她根本没时间化解体内的阴毒真气,又连番与郝大通等人交手。
最终导致那阴毒真气造成的内伤越来越严重。
昨夜她故布疑阵,混入凶徒匪类汇聚的胡府,便是想要彻底摆脱那群全真道士。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还是撞上了。
接下来又一通追逐打斗,那阴毒真气便再也压制不住。
李莫愁仔细回想。
昨夜正是因为这阴毒真气在体内肆虐,她才昏厥过去。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她昏厥期间,有人帮她化解了这最大的隐患。
“是他!”
李莫愁脑中闪过那道修长挺拔、风采卓绝的身影。
原道他只是疗治了自己的外伤,可却不料他竟将自己的内伤也一并疗治了。
体内两股外来真气,一道是郝大通的。
昨夜受了他一掌,有所残留,但那真气中正平和,短时间内不理会也无事。
只要她能恢复,便可轻松驱散化解。
但欧阳锋的那股阴毒真气,却是她的心腹之患。
这大患,她逃离时尚有信心凭借赤练神掌消除。
但被郝大通一折腾,又耽搁了这么久,想要除去,不知要多耗费多少功夫。
哪怕最终成功,脏腑间怕也会留下难以弥合的暗伤。
可如今,不仅两股真气尽皆被驱除,甚至连经脉中的种种暗伤,也有所消弭。
李莫愁怔怔坐在榻上,一时心乱如麻。
一边是清白之躯受污之辱,一边是救她性命、解她顽疾之恩。
这恩怨纠葛,竟是让她有些理不清了。
“罢了,罢了。”
许久过后,李莫愁才狠一咬牙,呢喃道,“秦渊,若你日后,真对贫道无有恶念。”
“那昨夜之事,贫道便权当没有发生过。”
这决定一下,李莫愁莫名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再次平心静气,运转“素女静心诀”。
数十息过后。
“我的赤练神掌呢?”
李莫愁却是再次睁开眸子,不可思议地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秀美的双掌。
她的赤练神掌,是从《五毒秘传》中所悟。
为了修炼这门功夫,她吃过无数苦头。
譬如不断服食微量毒药令躯体产生耐受之力,再将双手浸泡于毒液之中淬炼。
而后又冒着被毒药反噬的巨大风险,蓄毒于双掌。
再经过无数次胆战心惊的尝试,才终于达到了以阴劲催毒、化毒为掌的效果。
至此,赤练神掌,终于小成。
可现在,双掌蓄养的毒素,竟已荡然无存,仿佛从未修炼过这门功夫一般。
这门毒功能练成,有极大的偶然性。
即便她重新修炼,也不敢保证自己就真的能再次成功。
脑中回想着秦渊无视剧毒、双手揉搓冰魄银针的画面,李莫愁知道,有能力、有机会干这事的除了她,不会有旁人。
“秦渊,又是你!”
李莫愁猛地从榻上站起,胸口剧烈起伏,面庞胀得通红,眼中怒火似要喷薄而出。
她好不容易才决定不再纠结昨夜之事,便获知苦心修炼的“赤练神掌”已被废去。
此时心中之愤恨,已是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秦渊,我必杀你!”
“我必杀你!”
“……”
李莫愁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抓起长剑毫无章法地对着身前空气劈砍削刺。
仿佛那里站着的便是秦渊。
足足几十下,李莫愁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把长剑一丢,颓然坐回床榻。
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掌,突然觉得方才的发泄,着实幼稚得可笑。
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拿什么去杀秦渊?
必须修炼,尽快恢复功力。
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有可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做到一击必杀。
李莫愁重新盘腿做好,刻意不再去想秦渊,不再去想那赤练神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转“素女静心诀”。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于修炼之中的李莫愁,突然被一阵孩童的呼喝声惊醒。
“回来了?”
李莫愁心中一动。
那股怒火又在胸中窜起,却还是强压住了马上冲出去找秦渊算账的冲动。
轻吸口气,起身来到窗前,往外望了过去。
便见院墙边,一个壮实的小男孩正拿着把奇形怪状的水枪,对着墙头的积雪在滋水。
口中biubiu不停,一枪一个小坑洞,玩得不亦乐乎。
“过儿,莫要顽皮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你爹爹给你改的玩具,仔细别弄坏了。”
“娘亲,过儿会小心的。”
小男孩乖巧地应了一声,抱着水枪往后院跑去。
他从窗前不远处一冲而过的瞬间,李莫愁倏地面色微变。
她突然发现,那哪是什么水枪,分明是昨夜那潇湘子的武器,哭丧棒。
如果潇湘子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诈尸还魂。
不过,让李莫愁惊奇的不是这个。
而是那孩童不过五六岁,可起码三十斤的哭丧棒,在其手中竟轻若无物。
区区幼童,何来如此巨力?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李莫愁的思绪。
下意识地走过去把房门拉开,一个年轻女子进入视线。
身姿窈窕、容颜俏丽、气质温婉,手中还捧着一叠衣物。
“李道长。”
见到李莫愁的瞬间,穆念慈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先生知道道长无女儿家的衣物更换,特意嘱我买来几套送与道长,还请收下。”
“这……”
李莫愁顿时一愕,完全没想到秦渊竟连这点都想到了。
不过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便可抵消贫道赤练神掌被废之事。
“多谢秦娘子。”李莫愁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地接过衣物。
“不,不,道长,我不是。”
穆念慈俏脸微红,连连摆手否认,却又下意识地在心里默念,“现在还不是。”
“嗯?”
李莫愁眉梢微挑,面露疑色。
秦渊是小男孩爹爹,这女子是小男孩的娘亲。
可她又说自己不是秦渊的娘子,还称秦渊为“先生”?
关系怎地如此混乱?
“李道长,我和先生过几日才会成亲。”见李莫愁一脸疑惑,穆念慈只得有些羞涩地解释了一句。
“啊?”
李莫愁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她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女子应是个寡妇,而秦渊即将娶她入门。
可正因明白这点,她才愈发感到不可思议。
她尽管痛恨秦渊,却也不得不承认,其一身修为,已超越了自己师父。
即便不如五绝,怕也相距不远。
而看这女子,虽也有点功夫在身,但连二流都算不上,又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虽年轻貌美姿色不错,但与秦渊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秦渊怎会娶她?
如果是以前,见到李莫愁露出这样的表情,穆念慈必定会深感自卑。
可现在,她心中却只有甜蜜。
“道长,我去忙了,有事唤我即可。”穆念慈嫣然一笑,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
望着穆念慈的背影,李莫愁只觉身心都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秦渊何等人物?玉树临风,武功盖世,竟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如此珍视。
可陆展元那负心汉,却移情别恋,娶了何沅君那小贱人。
李莫愁眼中杀意暴涨,蓦地想到此地已是南湖,那陆家庄应当就在附近。
“呵,两个贱人!”
“十年之约救了你们,否则,贫道功力恢复之后,定要去陆家庄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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