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慈宁宫。
玉兰树下，设下锦凳矮几，太后居于上首，皇帝因朝务未至，皇后、几位太妃、靖王妃、安平郡主以及东宫妃嫔等人依次而坐。
太后年近花甲，精神矍铄，眉眼间带着历经三朝的威仪与平和。
苏盈月打扮得雍容华贵，在一旁殷勤侍奉，言笑晏晏，将此次小宴的布置功劳不着痕迹地揽在自己身上。太后含笑听着，偶尔点头。
林瑞棠安静地坐在稍远的位置，低调得几乎让人忽视。
安平郡主赵玉蓉穿着一身火红的裙装，明媚张扬，目光不时瞟向坐在太后下首的赵珩，又带着挑衅扫过苏盈月和林瑞棠。
宴至中途，歌舞上场。
首先出场的是苏盈月安排的宫廷乐舞，华丽繁复，钟鼓齐鸣。
太后看了，微微颔首，却并未有太多惊艳之色。
接着，是一队舞姬身着彩衣，跳着欢快的西域胡旋舞，气氛热烈。
安平郡主看得津津有味，苏盈月面露得色。
就在这时，乐声忽然一转，从热烈的鼓点变为清越的丝竹之声，如流水潺潺，春风拂柳。
一队身着月白与浅粉渐变舞衣的舞姬，翩跹而至。她们的舞姿柔美灵动，不同于宫廷舞的规整，带着江南水乡的婉约与诗意。水袖翻飞间，仿佛能看到杏花春雨，小桥流水。
太后的眼睛微微一亮，身子不自觉地坐直了些。
“这舞倒是别致，”太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兴趣，“哀家年轻时随先帝南巡，仿佛在江南见过类似的韵味。”
苏盈月笑容微僵，看向林瑞棠。
林瑞棠起身，恭声道：“回太后娘娘，此舞名《春江花月夜》，是乐师根据江南古曲改编，舞姿亦是融合了江南民间舞步，臣妾妄自揣测太后娘娘或喜清雅，故做此安排，若有不当之处，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发间的桃花书签上停留一瞬，和蔼地笑了：“你便是林将军的女儿？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林瑞棠依言抬头，目光恭顺沉静。
“嗯，模样好，心思也巧。”太后点了点头，语气颇为赞许，“这安排，甚合哀家心意。”
“谢太后娘娘夸赞。”林瑞棠再次行礼，从容不迫地坐下。
苏盈月的脸色有些难看，强笑着附和：“林妹妹确实费心了。”
安平郡主撇了撇嘴，似乎对这等“清淡”的舞蹈不以为然，但见太后喜欢，也没说什么。
歌舞之后，便是宴席。
宫女太监们端着菜肴酒水，鱼贯而入。令人惊讶的是，整个侍奉过程井然有序，毫无往日宫宴常见的些许忙乱。每个区域都有专人负责，传递菜肴的路线清晰，宫女们步履轻盈，动作规范，竟无一人出错，也无杯盘碰撞之声。
太后看在眼里，微微颔首：“今日这席面，倒是格外清爽利落。”
皇后也笑道：“是啊，看着就舒心。”
苏盈月这次学乖了，不敢再冒领功劳，只笑着看向林瑞棠。
林瑞棠再次起身：“此乃臣妾分内之事，能得太后、皇后娘娘谬赞，是臣妾的福分。”
她依旧没有居功，态度谦逊。
太后眼中赞赏之意更浓：“林将军教女有方。”她说着，褪下手腕上一串品相极佳的沉香木佛珠，递给身旁的嬷嬷，“赏给林家丫头。”
“谢太后娘娘恩赏！”林瑞棠跪下接赏。
此举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苏盈月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安平郡主看向林瑞棠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与不善。赵珩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只在林瑞棠接赏时，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靖王摇着折扇，笑道：“太子殿下这位侧妃，倒是个妙人。”
赵珩淡淡道：“皇叔过奖。”
慈宁宫小宴，林瑞棠可谓大放异彩，不仅得了太后青眼，更展现了不凡的统筹之才。
消息传开，东宫内对此事的议论顿时风向大变。原本暗中嘲笑林瑞棠接手“烂摊子”的人，此刻都闭上了嘴。
回到自己院落，知书兴奋不已：“娘娘，您今天太厉害了！看太子妃那脸色，真是解气！”
林瑞棠摩挲着太后赏的沉香佛珠，神色却并无多少喜意。
“树大招风。”她轻声道，“今日之后，我这靶子，立得更稳了。”
果然，当晚便传来消息，安平郡主在慈宁宫陪太后用晚膳时，撒娇卖乖，言语间似乎对林瑞棠颇有些微词。而苏盈月回到东宫后，便称病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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