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的风裹着尘沙的气息,吹动了沈沫月素白的衣袂。她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医谷——那里曾是她重生之地,如今却已成身后旧梦。墨仁师父站在竹舍前,苍老的背影在晨雾中凝成一道沉默的剪影,未曾相送,却胜千言。
“此去……便是孤身仗剑了。”她攥紧肩上药箱的背带,箱底暗格里藏着一枚冰冷的鹰枭扣饰,那是她在荒祠中从灰衣人身上扯下的唯一线索。
青石镇依着官道而建,商旅往来,鱼龙混杂。沈沫月以“月娘子”之名,在镇西头租了间临街小屋,门前悬一布幡,上书“问诊施药”四字。
这日午后,她正为一名咳嗽的老妇施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名衙役押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经过,血迹淅淅沥沥洒在青石板上。
“是西街的铁匠刘大!”老妇压低声音,“听说他婆娘前些日子突然没了,他跑去县衙喊冤,被打成这般……”
沈沫月指间银针微顿。铁匠?遗孀?她想起秦川离去前那句似有深意的“青石镇有铁,需烈火炼”,心头骤然一紧。
入夜,她换了深色衣衫,借着月色摸向铁匠铺。铺门被官府的封条贴着,却有微弱灯光从后院透出。她悄声绕至后墙,竟见一名身形矫健的黑衣人正撬窗而入!
是敌是友?她屏息凝神,却听院内传来一声闷响,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她不再犹豫,自袖中滑出三枚银针,翻身跃入——
院内,那黑衣人伏在地上,背心插着一支短镖,镖尾刻着熟悉的鹰枭纹!而屋内,一名妇人蜷缩在角落,手中紧攥着一卷染血的麻布,已然气绝。
“来迟一步……”沈沫月心沉了下去。她迅速搜查,在灶台暗格里摸到一块硬物,竟是半枚断裂的虎符,内侧刻着“粮运司勘合”小字!
“兵防图……军粮转运……”她猛然想起墨仁教授她辨认各地药材时,曾提及“北疆军需药材年年申报,却从未足量运抵”。一条模糊的线,似乎正串联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将小巷照得通明!
“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避让!”
沈沫月抓起虎符碎片,翻身从后窗跃出,向着镇外荒山疾奔。身后追兵不止,箭矢几次擦着她的衣袖掠过。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她浑身湿透,躲进山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残破。她靠在门后喘息,取出那半枚虎符就着闪电细看——冰凉的铁片,却仿佛烙着无数边关将士的冤魂。
“吱呀——”
庙门被猛地推开。一道高大身影立在雨幕中,玄色大氅被风掀起,露出内里暗绣云纹的锦袍。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那双曾让她痴恋、也让她心碎的眼眸,此刻如寒星般锁在她身上。
“沈、沫、月。”慕容锋一字一顿,声音比庙外的风雨更冷,“你果然没死。”
沈沫月握紧银针,脊背挺直:“将军是来抓我归案,还是……再来一掌?”
慕容锋踏前一步,目光扫过她手中虎符,瞳孔微缩:“你卷入此事,究竟为何?沈文渊派你来的?还是……”他语气陡然凌厉,“为了报复我?”
“将军眼中,我永远是沈家之女,永远是居心叵测之人。”沈沫月轻笑,眼底却凝着冰,“我为何在此?不过是想问问将军,当年边军冬衣短缺,冻毙者众,而兵部上报的棉麻采买银两,足够装备三军——那些银子,去了哪里?这军粮转运的虎符,又为何会碎在一个铁匠手中!”
慕容锋身形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掷来一物。沈沫月下意识接住,那是一块温润的玉佩,刻着“平安”二字——是她当年在他生辰时,偷偷放入他帅帐的赠礼。
“本将追查兵防图泄露一案,”他声音低沉,“发现此图背后,牵连甚广。沈文渊……或许并非主谋。”
轰隆——!
雷声再次炸响。与此同时,庙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数十名蒙面杀手悄无声息地围拢,手中兵刃在电光下泛着幽蓝光泽——是淬了毒!
“看来,”慕容锋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挡在沈沫月身前,“有人不想我们继续谈下去了。”
沈沫月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恨意未消,疑窦又生。她将银针扣于指间,与他背靠而立,低声道:“左翼七人,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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