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结束时,暮色已经漫过了银杏巷的青砖黛瓦。林夕抱着刚从雅集上淘来的半块端砚,踩着满地还带着余温的银杏叶往画室走,叶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像是还在回味着方才雅集中的琴音墨韵。巷口的老槐树在暮色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枝桠间还挂着几串雅集时孩子们系上的红绸带,风一吹,红绸带轻轻晃动,给这静谧的巷子添了几分灵动。
回到画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夕把端砚放在靠窗的画案上,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方新磨的墨锭,打算趁着雅集带来的兴致,把今天看到的巷口秋景画下来。画室不大,却被她收拾得格外雅致 —— 西墙的木架上摆满了各色颜料和画笔,南窗下是一张宽大的画案,案上摊着几张未完成的素描,有巷子里的老店铺,有墙角的野花,还有晨光坐在槐树下看书的侧影。东墙挂着一幅她去年画的《银杏满巷图》,金黄的银杏叶铺满整个画面,阳光透过叶片洒在青石板路上,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她刚磨好墨,窗外就传来了轻微的 “簌簌” 声。林夕放下墨锭,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一股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她抬头望去,只见细碎的雪花正从墨蓝色的天空中飘落,像无数白色的小精灵,慢悠悠地打着旋儿往下坠。起初雪下得还很稀疏,一片一片落在窗台上,很快就融化成了小小的水珠,留下一圈圈浅浅的水痕。可没过多久,雪就越下越密了,像是天空被谁不小心打翻了装着棉絮的篮子,大片大片的雪花涌下来,转眼间就把窗外的世界染成了白色。
林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银杏巷的雪景。往年冬天也会下雪,但要么下得太小,落地即化,要么就是在深夜悄无声息地下,等第二天早上醒来,雪已经停了,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残雪。像这样从暮色到深夜,眼睁睁看着雪花把整个巷子慢慢裹上白霜的景象,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忍不住推开了整扇窗户,寒风夹杂着雪花涌进画室,吹得案上的宣纸轻轻颤动。巷子里的银杏叶还没完全落尽,金黄的叶片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给叶子镶上了一圈白色的边,远远望去,金黄与雪白交织在一起,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青砖黛瓦上也覆了一层雪,原本深灰色的瓦片变成了浅白色,屋檐下挂着的几串风干的红辣椒和玉米,在白雪的映衬下,颜色愈发鲜艳夺目。巷口的老槐树也换了模样,枝桠上积了雪,像是开出了满树白色的花,偶尔有几片还没落下的槐树叶从枝头飘落,与雪花一起在空中飞舞,别有一番韵味。
“这么美的景,可不能错过。” 林夕轻声呢喃着,转身快步走到画案前,把原本准备画秋景的宣纸撤下来,换上一张崭新的生宣。她又从笔架上挑选了几支合适的画笔,一支狼毫笔用来勾勒线条,一支兼毫笔用来渲染色彩,还有一支小白云笔,专门用来描绘雪花的细节。
她握着狼毫笔,站在画案前,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窗外的雪景上。雪花还在不停地飘落,巷子里的景象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 —— 刚才还能看清的青石板路,此刻已经被雪覆盖了大半,只留下几条浅浅的脚印,那是方才雅集结束后晚归的行人留下的;巷中间那家卖糖炒栗子的老店铺,此刻已经关了门,门板上积了一层雪,只在门楣上挂着的 “老李糖炒栗子” 的木牌上,还能看到几个清晰的字,木牌上的红漆已经有些斑驳,却在白雪的映衬下,透着一股温暖的烟火气;街角的那口老井,井口盖着一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也积了雪,旁边放着的水桶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花,像是谁特意雕刻上去的花纹。
林夕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狼毫笔蘸了蘸墨汁,笔尖在宣纸上轻轻一点,然后迅速地勾勒起来。她先画的是巷口的老槐树,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槐树粗壮的树干和交错的枝桠,然后又换了一支细一点的笔,仔细地描绘出枝桠上积雪的轮廓,墨色的深浅变化间,槐树的苍劲与雪花的轻盈瞬间就出现在了画纸上。接着,她又开始画巷子里的青砖黛瓦,用淡墨勾勒出房屋的轮廓,再用稍浓一点的墨色描绘出门窗的细节,最后在屋顶和屋檐上轻轻渲染上一层淡墨,模拟出积雪的质感,让整个画面一下子有了层次感。
画到一半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林夕正专注地描绘着窗台上的积雪,没有回头,只以为是隔壁的王奶奶又来送刚烤好的红薯。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王奶奶熟悉的声音,她才停下笔,疑惑地转过头 —— 门口站着的不是王奶奶,而是晨光。
晨光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帽檐上还沾着几片雪花。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看到林夕回头,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刚从家里过来,看到你画室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画室,把保温袋放在画案旁的凳子上,“外面雪下得这么大,你怎么还开着窗户?小心着凉。”
林夕这才意识到自己开着窗户已经很久了,画室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她的手都已经有些发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把窗户关上了一半,留了一条缝通风:“刚才看雪景看得太入迷了,忘了关窗户。你怎么知道我在画室?”
“猜的。” 晨光走到画案前,低头看向宣纸上的画,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在画雪中的银杏巷?画得真好看,这槐树的枝桠,还有屋顶的积雪,都画得特别像。” 他的目光落在画纸上,眼神里满是欣赏,手指轻轻拂过画纸边缘,像是在触摸画中的雪景。
林夕听着他的夸赞,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又添了几笔,把巷口的那盏老路灯画了上去 —— 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雪花落在灯光下,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金色,在空气中轻轻飞舞。“我也是第一次画雪景,还不知道能不能画好。”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肯定能画好。” 晨光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林夕,“这里面是我妈煮的红糖姜茶,你快喝点暖暖身子。雪天画画容易着凉,可不能冻着了。”
林夕接过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顺着手臂一直暖到了心里。她抿了一口姜茶,甜甜的姜味在嘴里散开,带着一股暖意,驱散了身上的凉意。“谢谢你,还有阿姨。” 她抬起头,看向晨光,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晨光在画室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没有再打扰林夕画画,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林夕握着画笔,笔尖在宣纸上不断移动,时而浓墨重彩,时而轻描淡写。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专注而认真,偶尔会停下笔,侧过头看向窗外,观察雪景的变化,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在画纸上修改起来。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在纸上摩擦的 “沙沙” 声,还有窗外雪花飘落的 “簌簌” 声,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后半夜。雪还在下,只是比刚才小了一些,变成了细密的雪粒,落在窗户上,发出 “叮叮咚咚” 的轻响,像是在弹奏一首轻柔的曲子。林夕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她看着画纸上的《雪中银杏巷图》,心里满是成就感 —— 画纸上,金黄的银杏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青砖黛瓦在雪中若隐若现,巷口的老槐树挂满了雪,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几个晚归的行人撑着伞走在巷子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整个画面色调柔和,意境悠远,把雪中银杏巷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画好了?” 晨光走过来,看着画纸上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惊叹的表情,“太漂亮了,这简直就是把窗外的雪景搬进了画里。你看这银杏叶上的雪,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一样。”
林夕看着画,又看了看窗外的雪景,忍不住笑了:“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没画好,比如雪花的层次感,还有灯光下雪的那种朦胧感,下次下雪的时候,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一定会越画越好的。” 晨光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发现里面的姜茶已经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杯吧,这么晚了,喝杯热的暖暖身子,也该休息了。”
林夕点了点头,看着晨光拿着保温杯走出画室,心里暖暖的。她又走到画案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越看越喜欢。她想起刚才画画时的情景,想起雪花飘落的样子,想起晨光温柔的笑容,觉得这一刻的时光,美好得像一场梦。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又被推开了。林夕以为是晨光回来了,笑着转过头,却愣住了 —— 门口站着的是沐倾城。
沐倾城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领口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头发上还沾着几片雪花。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看到林夕,脸上露出了一抹礼貌的笑容:“林小姐,冒昧打扰了。我刚从外地回来,路过银杏巷,看到你画室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林夕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沐倾城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她定了定神,礼貌地笑了笑:“沐先生客气了,快请进。外面雪下得这么大,你怎么会路过这里?”
沐倾城走进画室,目光在画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画案上的《雪中银杏巷图》上。他走到画案前,仔细地看着画,眼神里满是欣赏:“林小姐的画技真是令人惊叹,这雪中巷景画得栩栩如生,意境深远,看来林小姐对这片巷子有着很深的感情。”
“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早就把这里当成家了。” 林夕轻声说道,心里却有些疑惑,沐倾城突然来访,不知道有什么事。
沐倾城从手里的木盒里拿出一幅卷轴,递给林夕:“这是我这次去外地出差时,偶然得到的一幅古画,是清代画家王原祁的《雪景山水图》。我知道林小姐喜欢画画,想必会对这幅画感兴趣,就特意带来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林夕接过卷轴,心里有些惊讶。王原祁是清代 “四王” 之一,他的画作传世不多,极为珍贵。沐倾城竟然把这么贵重的古画送给自己,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沐先生,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还是留着自己收藏吧。”
“林小姐不必客气。” 沐倾城笑了笑,语气诚恳地说道,“我对古画只是略懂皮毛,留着这幅画也是浪费。林小姐懂画、爱画,这幅画在你手里,才能真正发挥它的价值。而且,上次雅集上,林小姐帮我解答了很多关于古画鉴定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这幅画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夕看着沐倾城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的卷轴,心里犹豫了很久。她确实很喜欢这幅《雪景山水图》,王原祁的画风苍劲浑厚,笔法细腻,对她的绘画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可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实在不好意思收下。
就在这时,晨光端着热好的姜茶回来了。看到沐倾城,他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林夕身边,把姜茶递给她:“姜茶热好了,快喝吧。” 然后才看向沐倾城,礼貌地笑了笑:“沐先生也在啊,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刚从外地回来,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林小姐。” 沐倾城看着晨光,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还带来了一幅古画,想送给林小姐,可林小姐不肯收。”
晨光看了看林夕手里的卷轴,又看了看沐倾城,心里大概明白了情况。他轻轻拍了拍林夕的肩膀,轻声说道:“沐先生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以后要是有机会,你也可以画一幅画送给沐先生,礼尚往来嘛。”
林夕听了晨光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看着沐倾城,认真地说道:“那我就收下沐先生的礼物了,谢谢您。等我把这幅《雪中银杏巷图》装裱好,就送给您,希望您不要嫌弃。”
“那我就先谢谢林小姐了。” 沐倾城笑了起来,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欣慰,“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送走沐倾城后,林夕和晨光回到画室。林夕把《雪景山水图》小心翼翼地收进柜子里,然后拿起桌上的姜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她看着晨光,轻声说道,“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沐先生。”
“不用谢。” 晨光坐在她身边,拿起画案上的《雪中银杏巷图》,仔细地看着,“沐先生人其实还不错,就是有时候做事太执着了。不过他送你古画,应该也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
林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看着窗外的雪景,雪花还在轻轻飘落,巷子里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着,安静而祥和。她想起刚才画画时的专注,想起晨光送来的姜茶,想起沐倾城送来的古画,心里充满了温暖。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晨光放下画,站起身,“明天雪停了,巷子里的雪景肯定会更美,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巷子里走走,看看有没有新的灵感。”
“好啊。” 林夕笑着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看着晨光走出画室的背影,又看了看画案上的《雪中银杏巷图》,拿起画笔,在画的右下角,轻轻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
窗外的雪还在落,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给那幅雪中巷景图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放在画案上的轻响,还有林夕心里那满满的幸福感,在这雪夜里,慢慢发酵,慢慢沉淀。
第二天早上,雪终于停了。林夕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进了画室。她揉了揉眼睛,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巷子里的雪景比昨晚更美了 —— 金黄的银杏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一座座小小的雪山;青砖黛瓦上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巷口的老槐树上挂满了雪,风一吹,雪从枝桠上飘落下来,像是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
晨光已经在画室门口等她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两把伞,看到林夕出来,笑着挥了挥手:“快下来,我们去巷子里走走,顺便看看你画里的景色。”
林夕快步下楼,接过晨光递来的伞,两人并肩走进了巷子里。脚下的积雪很厚,踩上去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是在唱着一首欢快的歌。他们沿着巷子慢慢走,一边走一边看,偶尔会停下来,讨论着昨晚画里的细节。林夕指着巷中间的老店铺,笑着对晨光说:“你看,我昨天画的就是这家店铺,不过今天雪下得更大,看起来比画里还要美。” 晨光点了点头,伸手拂去她头发上的一片雪花,轻声说道:“等会儿我们去这家店铺买些糖炒栗子,暖乎乎的,正好配着雪景吃。”
两人走到巷口的老槐树下时,正好遇到了沐倾城。他也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手里拿着相机,正在拍摄雪中的槐树。看到林夕和晨光,他笑着走过来:“这么巧,你们也来赏雪?”
“是啊,雪后的银杏巷太美了,忍不住来看看。” 林夕笑着说道,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相机上,“沐先生也喜欢摄影吗?”
“只是偶尔拍一拍,记录一下身边的美景。” 沐倾城举起相机,对着林夕和晨光身后的雪景按下了快门,“刚才那个画面太美了,你们站在槐树下,身后是金黄的银杏叶和白雪,就像画里的人一样。等我把照片洗出来,送给你们。”
“那就谢谢沐先生了。” 晨光笑着说道,然后拉着林夕的手,“我们还要去前面看看,就不打扰你拍照了。”
三人告别后,林夕和晨光继续沿着巷子往前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