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府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长安城里弥漫的恐慌与喧嚣隔绝在外。
木子于,或者说,木子白的那一半“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绝迹,只剩下巡逻的兵士盔甲摩擦的单调声响,还有风卷起尘土的呜咽。
他的内心一片清明。
另一个自己,那个被命名为“火”的家伙,此刻大概正在北地的寒风里,体验什么叫做“心如刀割”的付费内容吧。
何其愚蠢。
他想。
一个项目经理,竟然允许自己被一个突发的负面资产(叶雪清被俘)影响了核心KPI(匡扶汉室)。
这在职场上,是要被立刻开除,并且在行业内通报批评的水平。
为了一个女人,将整个项目团队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吗?
不,这是典型的,因为个人情绪失控,导致项目彻底崩盘的负面案例。
会被钉在公司耻辱柱上的那种。
木子于的步伐没有丝毫迟滞,他正朝着那座风雨飘摇的皇宫走去。
既然“火”已经烧昏了头,那“冰”,就必须承担起所有的冷静与疯狂。
他必须去见见那个理论上是他老板的皇帝。
一个项目经理发疯了,另一个项目核心(CEO)可千万不能再倒下了。
否则这个草台班子,就真的该原地解散了。
……
宣政殿内,早已不是人间。
百官们东倒西歪,有的瘫坐在地,涕泪横流,有的则面如死灰,喃喃自语着“完了,全完了”。
龙椅上,那个年轻的天子叶卫青,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在上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摆烂气息。
他面前的龙案上,那份堪称行为艺术的“施政纲领”,就是他精神状态最直观的体现。
当木子于那身鲜红的朝服出现在殿门口时,所有的喧嚣,都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无数道视线投了过来,里面混杂着惊疑、恐惧,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希望。
“木子于!”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史,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手抖得不成样子。
“你家弟拥兵自重,弃陛下与满朝文武于不顾,此乃不忠不义之举!你还有脸来此地!”
木子于连一个多余的反应都懒得给。
兄长?那是我自己。
他心想。
我骂我自己?大可不必。
他无视了所有人的诘难,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龙案之前。
他拿起那份写着“搞钱、搞粮、摇人、揍他丫的、等”的奏折,煞有介事地端详了片刻。
在满朝文武以为他要痛心疾首,或者羞愧难当的时候。
他开口了。
“陛下圣明。”
四个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那名刚才还在咆哮的老御史,张着嘴,整个人都定格了。
张忠贤更是两眼一翻,差点直接厥过去。
圣明?
圣明个锤子啊!
这都火烧屁股了,你还在这儿搞商业互吹呢?
“此五条,皆是破局之策。”木子于继续说着,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尤其是这第五条,‘等’字,更是蕴含无穷深意,乃神来之笔。”
叶卫青那双本已空洞的眼睛,艰难地聚焦,看向了木子于。
他发现,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元帅,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臣,斗胆为陛下解此‘等’字之真意。”
木子于将那份奏折放回龙案,转向百官。
“我们不是在等死。”
“我们在等一个,让天下人都看清,谁是忠,谁是奸的机会。”
“我们在等逆贼赵无言,自己走进我们为他准备好的审判场!”
话音落下,他猛地转身,对着龙椅上的叶卫青,撩起衣袍,双膝跪地。
“臣,请奏!”
“昭告天下!就说他赵无言,名为清君侧,实为前朝余孽,欲行谋逆之举!”
“而我大唐天子,愿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一月之后,蓝田前,你我双方,各出三万兵马,公平对决!”
“百官为证,万民为眼!全天下,都看着!”
“此战,谁胜,谁为朝廷正统!谁败,谁就是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
“谁若不敢应战,谁就是心虚怯懦的叛军!”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宣政殿内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疯了!
这个木子于,也疯了!
我们是被围困的孤城!拿什么去跟人家兵强马壮的叛军在城外野战?
这不是开门揖盗,自寻死路吗?
“荒唐!简直是荒唐!”
“木子于!你是要将陛下,将我大唐最后的基业,都断送掉吗!”
“城外决战?亏你想得出来!我们拿头去打吗!”
反对与咒骂之声,潮水般涌来。
就连叶卫青,也从那摆烂的状态中被彻底惊醒。
他坐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木子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自然知晓。”
木子于缓缓站起身,面对着整个朝堂的质疑与愤怒,没有丝毫动摇。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两卷早已备好的羊皮图纸。
“陛下问臣,凭什么。”
“就凭这个。”
他将其中一卷图纸,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展开。
那上面,用一种前所未见的精细笔触,描绘着一柄造型狰狞的长刀。
“此刀,名为‘新亭侯’。”
木子于的介绍不带任何感情。
“乃臣在家中典籍所得,为汉末名将张翼德所用兵刃的改良款。”
“在原本大唐制式陌刀的基础上,减少了四成半的材料消耗,却更为坚固耐用。”
“唯一的缺点,是锻造工艺复杂,耗时更长。”
“但若集长安所有工匠,一月之内,足以武装三万人的陌刀队!”
“而赵无言手下的兵马,皆为铁骑!”
他顿了顿,又展开了第二幅图纸。
那是一架结构更加复杂,充满了暴力美感的战争机械。
“此物,名为‘伏远弩’。”
“有效射程六百步,三百步内,可洞穿重甲。乃真正的守城神兵!”
“长安武库之中,尚有足够的材料,一月之内,可造出万架!”
木子于收起图纸,环视着那些已经惊得说不出话的文武百官。
“诸位大人,现在还觉得,臣是在说疯话吗?”
“赵无言的铁骑,冲得进来吗?!”
“赵无言的火器,够得着吗?!”
“赵无言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裹挟民意而来,他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入主长安。”
“所以,他必须接下这场对决!”
“否则,他就是师出无名,就是叛军!”
“他以为,他手握火器,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他错了。”
“我们,就是要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战场,用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将他所谓的优势,彻底碾碎!”
“我们不能在城墙后面等死,我们要主动出击,把战场,变成审判场!”
“我们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砍下他的脑袋!告诉所有人,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天!”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也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疯狂的煽动力。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死寂。
而是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点燃了的寂静。
叶卫青看着殿下那个挺拔的身影,看着他那张平静到令人恐惧的脸。
他忽然,笑了。
他明白了。
“准奏!”
叶卫青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股久违的气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传朕旨意!”
“命京兆尹,开武库,集全城工匠,日夜不休,锻造‘新亭侯’,赶制‘伏远弩’!”
“命霍去疾,点三万御林军,一月后,随木元帅,出城迎敌!”
“再拟一道战书,八百里加急,送至叛军赵无言阵前!”
他走下龙椅,一步步,来到木子于的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贤弟。”
他拍了拍木子于的肩膀,眼中燃烧着同样炽热的火焰。
“这一战,你我君臣,便赌上这大唐的国运,赌上这天下的人心!”
“告诉全天下!”
“长安城下对砍,谁退谁就是懦夫!”
“谁输,谁他娘的才是叛军!”(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