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上，墨云留下的追踪仙印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物，持续散发着细微的刺痛与难以摆脱的锁定感，提醒着李末门外那尊杀神的存在。怀中的铜钱却灼热依旧，像一颗不甘沉寂的心脏，搏动着，将一股更清晰、更强烈的呼唤感，指向大殿后方那吞噬光线的深邃黑暗。
顾青青搀扶着因奎老陨落而心神俱伤、脚步虚浮的同伴，美眸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坚韧。她看了一眼李末手臂上那不祥的印记，又望向那未知的黑暗，咬了咬唇，没有出声。
没有退路。
“走。”李末的声音低沉，率先迈步，踏入了大殿后方的通道。顾青青搀扶着同伴紧随其后。
通道宽阔，地面和墙壁依旧是那种冰冷的黑色石材，与大殿材质一致。但一进入这里，外界石门彻底闭合后的死寂感反而减轻了些许。空气中弥漫的万古尘埃味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历史的余韵。
而真正吸引他们目光的，是通道两侧墙壁上，那开始逐渐浮现、并向后绵延的——壁画。
最初的壁画，色彩竟然出乎意料地鲜艳、明快，带着一种蓬勃的、几乎要破壁而出的生命力。
左侧墙壁，描绘着一派难以想象的辉煌盛景：
一颗颗星辰被巨人徒手摘下，揉捏成发光的饰物；有背生双翼的神魔在星海中咆哮，声波震碎陨石带；有修士端坐于混沌气流中，周身法则符文如璎珞般垂落、编织；有智者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勾勒，一座座自成规则的洞天世界随之诞生、演化……万族形态各异，有的顶天立地，有的微若尘埃，有的元素聚散，有的血肉强横。修行之路千姿百态，炼体、修神、悟道、驭器、创界……几乎没有重样的，整个画卷充满了野蛮生长、百花齐放的无限可能。虽偶有争斗的场面，但更像是理念碰撞的插曲，整体洋溢着探索与创造的狂热。
“这…这就是上古时代？”顾青青忘却了悲伤，被这宏大的景象所震撼，喃喃自语。这与她所知的那个等级森严、规则冰冷的仙界，截然不同。
李末沉默地看着，心中同样掀起惊涛骇浪。这壁画所展现的，是一个真正“修仙文明”的黄金时代，自由，狂放，充满想象力。
然而，随着他们的深入，壁画的风格陡然剧变。
色彩变得阴暗、压抑，笔触充满了暴戾与绝望。
右侧墙壁开始，描绘的是席卷诸天万界的恐怖战争。
不再是理念碰撞，而是你死我活的灭绝。代表着不同修行道路、不同力量体系的势力之间，爆发了毫无底线的冲突。巨人的身躯被诡异的咒法分解；神魔的翅膀被科技洪流撕裂；修士的洞天被更强的法则强行撑爆；智者的造物被血肉吞噬……星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大片大片地破碎，无数世界在战火中化为乌有，燃烧的星辰如同坟墓的烛火。壁画上充斥着“唯我独尊”、“大道唯一”、“异端当诛”等充满戾气的古老符文标语。文明的火光在无边的黑暗与混乱中，迅速黯淡。
这就是“道争”。并非简单的利益之争，而是源于最根本的“道”之分歧，无法调和，最终演变成了席卷一切的浩劫。代价是无数传承的断绝，是修行文明的断崖式下跌。
顾青青脸色发白，搀扶同伴的手微微颤抖。她无法想象，如今这看似秩序井然的仙界，竟诞生于如此惨烈的背景之下。
通道即将到达尽头。最后的壁画，风格再次转变，变得…冷酷而统一。
在无尽的废墟和弥漫的绝望中，一群身影走了出来。他们数量不多，但气息连成一片，浑然一体。他们身着制式的、带有统一徽记的袍服（那徽记的雏形，隐约能看到如今仙界一些部门的影子），面容模糊，眼神中没有任何个体情绪，只有一种对“秩序”的绝对推崇。
他们宣称，之前的“百花齐放”是“原罪”，是导致毁灭的根源。唯有建立唯一的、绝对的秩序，划定统一的修行路径，制定不可逾越的规则，将所有力量纳入管理，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他们自称为“天道”的代言人，秩序的化身。
他们联合起来，力量远超那些在“道争”中元气大伤的各路修士。而真正让他们奠定胜局的，是壁画中央，那被他们簇拥着的一件……“至宝”！
那是一件难以具体形容的器物，壁画刻意用辉煌的光晕将其笼罩，但其核心形态，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一枚巨大的、古朴的……钱币！
它悬浮在“天道”势力上方，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规则光辉，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覆盖向残破的星空。在这规则光辉的笼罩下，那些残存的、坚持各自道路的“逆道者”，他们的力量被大幅压制、分解，如同冰雪遇阳，纷纷败亡、被镇压。
李末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缩成了针尖！
那钱币的轮廓，那隐约的纹路结构……与他怀中的铜钱，与那枚来自赵乾的铁钱，何其相似！不，不是相似，分明就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壁画上的那一枚，更加完整，更加巨大，散发着统御万道、制定规则的至高气息！
“天道至宝……是一枚钱？”顾青青也看到了，失声惊呼，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壁画的最后，描绘了一个由无数规则线条构成的、笼罩了所有残存修行者的巨大网络雏形。所有生灵都被纳入网络节点，他们修行、他们劳动、他们贡献……然后按照某种标准，从网络中获取定额的“资源”。网络的最高处，隐约是那枚规则钱币的虚影。这就是“仙界公司”最原始、最冷酷的蓝图。
李末感到怀中的铜钱和铁钱都在剧烈震动，不再是灼热或冰凉，而是一种混杂着悲伤、愤怒与不甘的共鸣。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壁画上，尤其是那枚规则钱币。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想，在他脑中炸开。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最初那幅“百花齐放”壁画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行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用更加古老的铭文刻下的小字。
得益于铜钱长期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竟然依稀辨认出了其中的含义：
“……道源已裂，火种不灭……铸‘钥’藏于万界……以待‘归真’……重开天地……”
钥？钥匙？
李末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那里，铜钱与铁钱正发出微弱的嗡鸣。
一个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又瞬间沸腾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识海！
他抬起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声音干涩而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铜钱和铁钱……是钥匙？！”
（第十七章 完）（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