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看守家在镇西头的老巷里,是座连院墙都有些倾斜的土坯房。夕阳把巷子里的影子拉得老长,风卷着枯叶擦过门框,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沈砚秋推了推院门,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混杂着霉味、烟味和淡淡苦杏仁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心点,可能有陷阱。”柳如烟把急救箱护在身前,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院子——地面上的青砖缝里长着青苔,角落里堆着几个破陶罐,罐口蒙着蜘蛛网,唯有正屋的门槛上没有积灰,像是刚有人踏过。
沈砚秋蹲下身,指尖蹭过门槛:“是新擦的。”他抬头看向正屋的窗户,窗纸破了个洞,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到桌凳的轮廓,“李看守走得匆忙,但还特意擦了门槛,要么是想掩盖痕迹,要么是……想引我们进去。”
柳如烟从急救箱里拿出一副薄手套戴上,又递了一副给沈砚秋:“牵机引的粉末遇空气会挥发,苦杏仁味就是它的味道,可能屋里撒了毒粉。”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束晒干的金银花,“这东西能吸附部分毒气,先拿着。”
两人举着金银花,轻手轻脚走进正屋。屋里比院子更暗,唯一的窗户被一块黑布遮着,只漏进几缕昏黄的光。沈砚秋拉开黑布,窗外是片荒废的菜园,篱笆上爬着枯萎的藤蔓,像绞在骨头上的黑筋。
“你看这里。”柳如烟的光柱停在八仙桌的桌腿上——桌腿内侧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划痕里卡着半片指甲,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她用镊子夹起指甲,放在鼻尖闻了闻:“是牵机引,还有点铁锈味,像是从什么铁制的东西上刮下来的。”
沈砚秋的目光扫过屋子的四角,突然停在西墙的柜子上。那是个老旧的红木柜,柜门上的铜锁生了锈,但锁孔周围却有新鲜的摩擦痕迹。他走过去,手指敲了敲柜身,声音发闷:“是空的?不对。”他又敲了敲柜子旁边的墙面,声音明显不同,“墙是空的,柜子是伪装的门。”
柳如烟立刻凑过来,用手电筒照向柜子与墙面的缝隙——缝隙里塞着几缕黑丝线,和木偶身上的线一模一样。沈砚秋试着推动柜子,柜子纹丝不动,他注意到柜脚贴着地面的地方有个凹槽,凹槽里嵌着个生锈的铁环。
“帮我一把。”沈砚秋蹲下身,手指扣进铁环,柳如烟扶住柜子侧面,两人同时用力——柜子“轰隆”一声往旁边挪了半尺,露出后面的暗门。暗门是用木板做的,上面刻着和广场石台、地窖图腾一样的花纹,花纹缝隙里还残留着黄色的粉末。
“是牵机引的粉末,有人故意涂在上面,一开门就会沾到手上。”柳如烟从急救箱里拿出纱布,蘸了点解毒草药汁,仔细擦去粉末,“这图腾不是随便刻的,像是某种组织的标记,刘老爷和李看守背后,可能还有个更大的团伙。”
暗门后面是个窄小的密室,只能容两个人并排站着。沈砚秋打开手电筒,光柱里漂浮着细密的灰尘,密室中间摆着一张矮桌,桌上堆着几封泛黄的信件,还有一个用黑布裹着的东西。
柳如烟先拿起信件,信纸是劣质的草纸,字迹歪歪扭扭,还带着墨团:“是李看守写的,你看这封——‘刘老爷说,等凑够五个“吉人”,就能拿到城里的货,到时候我们都能发财’。”她又翻出另一封,“这封提到了‘张老板’,说‘张老板催得紧,要是十月初十的“献祭”没成,就要断我们的药’。”
“张老板?”沈砚秋皱起眉,他在调查刘老爷时,曾听村民提过这个名字,说是城里来的商人,经常和刘老爷私下往来,“难道刘老爷的贪污,还有这个张老板的份?‘货’和‘药’又是什么?”
他伸手去揭桌上的黑布,布下面是个铁盒,铁盒上没有锁,却贴着一张黄符,符纸上的朱砂已经发黑。沈砚秋打开铁盒,里面的东西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是五个木偶的眼睛,用玻璃做的,里面灌满了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每个眼睛下面都压着一张纸条,写着女孩的名字:小翠、张丫头、赵小妹、陈姑娘,最后一张是“林阿翠”。
“他早就把林阿翠算进去了。”柳如烟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拿起一个玻璃眼,对着光看了看,“里面的液体是动物血,混了牵机引的残渣,用来模拟人眼,满足他的迷信。”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喊叫:“沈先生!柳小姐!不好了!监狱里的孙郎中……他死了!”
是镇政府的差役小李,他跑得满头大汗,闯进正屋时差点撞到门框:“我们刚去监狱换班,就看到孙郎中躺在地上,嘴角有黑血,和之前死的女孩一样!”
沈砚秋和柳如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孙郎中明明被关在监狱里,怎么会突然死了?难道李看守跑之前,还去监狱下了毒?
“走,去监狱!”沈砚秋抓起铁盒里的纸条,塞进怀里,柳如烟也连忙收好信件,两人跟着小李往监狱跑。路过巷口时,沈砚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李看守家的窗户——黑布又被拉上了,窗纸上的破洞后面,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监狱在镇北头的山脚下,是座用石头砌的矮房,只有一个铁门,门口站着两个脸色发白的狱卒。看到沈砚秋和柳如烟,狱卒连忙打开门:“沈先生,您快看看,孙郎中就躺在里面。”
牢房里阴暗潮湿,孙郎中躺在稻草上,眼睛圆睁,嘴角挂着黑血,和之前中毒的女孩一模一样。柳如烟蹲下身,手指按在他的颈动脉上,又翻开他的眼皮:“死了不到一个时辰,死因是牵机引中毒,但毒不是从嘴里进的。”她指着孙郎中的手腕,那里有个细小的针孔,“是被针扎进去的,毒发很快。”
沈砚秋环顾牢房——铁栏杆没有损坏,墙角有个通风口,只能容一只手伸进来。他走过去,检查通风口的栅栏,发现栅栏上有根细小的黑丝线,线的另一端缠着一个针管,针管里还残留着黄色的液体。
“是李看守干的。”沈砚秋捏起黑丝线,“他之前在监狱当看守,肯定知道通风口的位置,用丝线把针管送进来,扎进孙郎中的手腕下毒。”他突然想起什么,“孙郎中的徒弟呢?刚才绑回来的那个,有没有人看着?”
狱卒脸色一变:“刚才小李去报信,我们光顾着看孙郎中,把他忘在院子里了……现在人不见了!”
“糟了!”沈砚秋猛地转身,“他不是真的想逃,是想引我们来监狱,好让李看守有时间回来拿密室里的东西!”
三人立刻往李看守家跑,柳如烟一边跑一边说:“孙郎中肯定知道张老板的底细,李看守杀他,是为了灭口!”
等他们回到李看守家的老巷,远远就看到土坯房的窗户里透出火光。沈砚秋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冲过去——正屋的桌子被点着了,火苗已经舔到了房梁,密室的暗门敞开着,里面的信件和铁盒都不见了。
“快救火!”沈砚秋抓起院角的水桶,往火上泼去。柳如烟则冲进密室,用手电筒照了照——墙面被凿了个洞,洞里还残留着新鲜的泥土,李看守应该是从这里逃到了后面的菜园。
“别追了,火太大,房子要塌了!”柳如烟拉住还想往里冲的沈砚秋,“他拿了东西,肯定会去找张老板,我们还有线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刚才整理信件时,我偷偷留了一张,上面有个地址——城里的‘同德货栈’。”
沈砚秋看着燃烧的房子,火苗把夜空映得通红,心里又气又急,但也知道现在追不上李看守了。他接过柳如烟手里的纸,指尖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套已经被火星烧破了,指节上还有道细小的伤口。
“你受伤了。”沈砚秋抓过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下次别这么冒险,线索没了可以再找,你不能有事。”
柳如烟的脸颊微微发烫,抽回手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掌心,像被火星烫了一下:“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灰烬,“李看守烧了信件,说明‘同德货栈’很重要,张老板肯定在那里藏了更大的秘密,说不定和刘老爷的贪污有关。”
这时,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是镇长派来的。沈砚秋看着渐渐被扑灭的火苗,心里却没松口气:李看守跑了,孙郎中死了,张老板还在暗处,青川镇的阴影不仅没散,反而牵出了更大的网。
“明天去城里。”沈砚秋把纸条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不管张老板是谁,我们都要把他揪出来,不然还会有人遭殃。”
柳如烟点头,抬头看向夜空——刚才被火光遮住的月亮又露了出来,惨白的光洒在巷子里,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道并肩而立的屏障。她知道,前面的路肯定更危险,但只要身边有沈砚秋,她就不怕。(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