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焚心符与逆命灯
惊蛰的雷炸响时,梧桐巷的共生树突然迸出火星,树皮裂开道尺宽的缝,里面嵌着卷泛黄的符纸,朱砂画的纹路在雷光里泛着血光,像条活蛇在扭动。张奶奶伸手去揭,指尖刚触到符纸,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拽进裂缝——眼前不是树心的幽暗,而是片燃烧的火海,明远先生的身影在火里挣扎,身上的中山装早已烧得焦黑,却死死护着怀里的木盒,盒上“月”字被火焰舔舐得发红。
“明远!”她扑过去,火焰却像有生命似的避开她,只在她脚边蜷成圈,发出“噼啪”的怪响。
“别过来!”火里的明远嘶吼着,声音被浓烟呛得发裂,“这是焚心符,烧的是执念,你进来会被卷进来的!”
张奶奶这才看清,他身上缠着无数朱砂线,线的另一端连着火海深处的石碑,碑上刻满了“忘”字,每个字都在渗血。她突然想起明远的日记残页:“1983年重阳,遇游方道人,说我执念太重,死后魂魄会困于火海,需用至爱之人的心头血画符,方能破局……”
“你这个傻子!”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地上,竟化作把青铜剑,剑身上刻着“不离”二字。她举起剑斩断朱砂线,线断的瞬间,明远身上的火焰突然暴涨,将他整个人吞没,只留下那只木盒滚落在地。
盒盖裂开的刹那,飞出无数萤火虫,每只翅膀上都写着个“念”字,萤火虫聚成明远的模样,这次不再是虚影——他胸口的伤还在淌血,却笑着朝她伸出手:“阿月,我藏了三十年的东西,终于能给你了。”
木盒里没有金银,只有撮骨灰,混着半块玉佩,正是当年埋在槐树下的那半块。骨灰碰到张奶奶的血,突然“轰”地燃起青火,在火里凝成枚戒指,戒面是两缕纠缠的青烟,一缕是她的白发,一缕是他的黑发。
“这是逆命灯的灯芯。”明远的声音带着喘息,“道人说,只要你戴着它,就能在子时点燃灯盏,我就能借火还魂,陪你走最后一程。”
火海突然剧烈晃动,石碑上的“忘”字开始脱落,化作无数黑色的手,抓向明远的魂魄。张奶奶将戒指套进无名指,青火立刻顺着血脉蔓延,在她掌心烧成盏灯,灯苗是明远的模样,正对着她笑:“阿月,记住,灯灭前千万别松手。”
她握紧灯盏,青火突然化作道光柱,冲破火海,落在梧桐巷的共生树上。裂缝外的阿梨正急得打转,突然看见树心射出的光里,张奶奶抱着团青火走出来,火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竟真的凝成了明远的模样——他穿着1956年离开时的蓝布衫,袖口的月牙洞还在,只是鬓角多了些白发,像把岁月的霜撒在了上面。
“爷爷?”阿梨惊得后退,却被明远伸手按住肩膀,他的手掌温热,带着熟悉的皂角香。
“丫头,替我看着灯。”明远的目光落在张奶奶掌心的灯盏上,青火已经弱了大半,“这灯燃的是咱俩的命,每多烧一刻,就少一天阳寿。”
张奶奶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光:“我活够了,多陪你一天,赚一天。”
话音刚落,共生树突然开花,槐花与相思花在青火里熔成金液,顺着树干流进灯盏,青火瞬间暴涨,将两人裹在中央。他们的身影在火里渐渐重叠,白发与黑发缠成股,蓝布衫与斜襟衫融成一片,最后化作朵巨大的并蒂莲,花瓣上的纹路竟是无数个“等”字,在雷光里闪闪发亮。
当鸡鸣刺破夜空,青火慢慢熄灭,明远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最后一次握紧张奶奶的手,将木盒塞进她怀里:“里面是我给你攒的槐花蜜,当年总说要亲手喂你……”
“我知道。”她把脸贴在他胸口,还能听见微弱的心跳,“明远,下辈子换我等你,好不好?”
他笑着点头,身影化作无数光点,钻进共生树的年轮里,只留下枚戒指落在张奶奶掌心,戒面的青烟终于静止,凝成两个依偎的人影。
阿梨捡起地上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罐蜜,蜜上浮着层槐花,香气浓得化不开。张奶奶把蜜罐抱在怀里,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落在戒指上,戒面竟渗出滴青火,在她手背上烧出个小小的“远”字,像枚永不褪色的烙印。
她知道,这场借火还魂的玄幻,是他们用命换的重逢。焚心符烧不掉的执念,逆命灯燃不尽的牵挂,终究让两个被岁月拆散的人,在火里紧紧相拥,哪怕只有一夜,也抵得过旁人的一生。
往后的每个子时,张奶奶都会坐在共生树下,看着手背上的烙印发亮,那里的温度,像明远最后一次拥抱她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想起——在某个惊蛰的雷夜里,他们曾穿过火海,借青火为媒,把半世纪的等待,烧成了掌心的暖。(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