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比来时平静得多。黑脊山的风雪彻底停了,裸露的岩石在阳光下泛着暖黄,像被火焰舔过的铠甲。比罗加特的左臂用布条紧紧缠着,圣泉水浸透的纱布渗出淡淡的紫痕,那是母巢残留的气息在慢慢消退。
欧美娅牵着两匹疲惫的马走在前面,祖母的皮卷被她小心地收进鹿皮袋。经过冰瀑布原址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里已经化作一汪清澈的水潭,潭底的卵石反射着光,像无数双平静的眼睛。
“在想什么?”比罗加特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是老鲍恩塞给他的药膏,“这东西治外伤很管用,北境的草药总带着股冰碴子味。”
欧美娅接过陶罐,指尖触到他缠着纱布的手腕,那里的皮肤还残留着战斗时的灼烫感。“在想那些茧里的人。”她拧开罐盖,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散开,“他们到最后都没变成怪物,是不是因为心里还留着一点念想?”
比罗加特往伤口上抹药膏的手顿了顿,左臂的肌肉因刺痛而绷紧。“我父亲说,深渊生物最擅长放大人心的弱点。”他想起回音谷里那些壁画,先民献祭时虔诚的眼神,“但弱点的反面,往往是最坚硬的铠甲。”
他们在黄昏时抵达北境驿站。幸存的士兵们正在修补木屋,泰姆已经能帮忙搬运木料,他手臂上的紫纹彻底消失了,只是偶尔会在梦中惊醒,喊着“别碰那眼睛”。老鲍恩坐在瞭望塔下,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偶,那是伊莎贝拉小时候的玩具。
“回来了?”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把布偶递给欧美娅,“你祖母临走前托我保管的,说等你能拉开冰蚕丝弓时,就交给你。”
布偶的肚子里缝着个小纸卷,上面是伊莎贝拉的字迹,娟秀却有力:“黑脊山的封印是初代公爵用生命换来的,冰与火的令牌各含一半力量,唯有心怀守护之念的人才能让它们共鸣。若有一天封印松动,需将令牌沉入阿尔卡拉的圣泉,唤醒沉睡的地脉之火。”
欧美娅的指尖抚过纸卷边缘,那里有几滴早已干涸的血迹,与祖母最后那封信上的痕迹完全一致。“圣泉在主城的银狼堡?”她想起公国的典籍里提过,圣泉是阿尔卡拉的源头,据说与初代公爵的血脉相连。
比罗加特点头时,驿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三个穿着银狼堡侍卫制服的骑士疾驰而来,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铠甲上沾着未干的泥浆:“军团长,主城急报——南部沼泽出现异动,村民说看到会移动的藤蔓,和北境的触须很像。”
欧美娅和比罗加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母巢的本体虽被封印,但寄生体显然已经扩散,黑脊山的危机只是开始。
“准备出发。”比罗加特将赤红令牌系在腰间,与欧美娅的冰纹令牌隔着衣料相触,传来轻微的暖意,“告诉主城,我们带回了封印的秘密,让他们加固圣泉的守卫。”
整理行装的夜里,泰姆捧着一堆银箭头找到他们。那些箭头是从死去士兵的箭囊里收集的,虽有磨损,但太阳纹依旧清晰。“我想跟着你们。”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想学会怎么保护别人,就像你们保护我一样。”
比罗加特接过银箭头,从中挑出五枚还算完好的,用圣泉水浸泡后递给泰姆:“阿尔卡拉的士兵,从不因恐惧退缩,只因责任前行。”他看向欧美娅,“你的冰蚕丝弓还能射吗?”
欧美娅拉满弓弦,冰蚕丝在月光下泛着银蓝,箭尖精准地射中三十步外的木靶红心。“只要还有一根弦,就能射出箭。”
出发前,老鲍恩往他们的行囊里塞了满满一袋雪莲干。“圣泉的水性子烈,泡点雪莲能中和。”老人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伊莎贝拉当年总说,阿尔卡拉的土地上,每一粒雪都记得战士的名字。”
队伍沿着来时的山道向南行进,这次的旗帜上,除了银狼徽记,还多了两道交叉的纹路——一道冰蓝,一道赤红,像两块令牌交握的模样。泰姆走在队伍中间,背着比他还高的长矛,腰间挂着那五枚银箭头,步伐虽有些踉跄,却异常沉稳。
路过黑脊山山口时,欧美娅回头望了一眼。山谷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回响,不再是呜咽的哭泣,而是像无数人在低声吟唱,旋律古老而雄浑。她忽然明白回音谷的真正含义——那里回荡的不是过去的声音,而是未来的战歌。
比罗加特的火焰长剑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他勒住马等欧美娅跟上,左眼的疤痕在晨光中仿佛也染上了暖意。“前面就是平原了,再走三天就能到银狼堡。”
欧美娅催动马匹与他并行,腰间的冰纹令牌与他的赤红令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风从南方吹来,带着沼泽的湿润气息,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信号,但她不再感到不安。
因为她知道,只要冰与火的令牌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举起剑,阿尔卡拉的战歌就永远不会停歇。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走到序章的尽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