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策回城一事,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范副将、李汉升等人欢欣鼓舞不说,将士们更是红着眼高呼。
他目光落到众人身上,难掩愧疚:“这段时间,我有愧大家……”
李汉升松了口气:
“将军能平安归来就好。”
陈玄策上前一拳锤在他胸口。
他们作为多年的生死之交,可以毫不顾忌地捶肩相拥。
陈玄策出身底层,极其懂得笼络人心,不过是一些小小举动,便叫人觉得关怀备至。
可沈知韫觉得,这人真是虚伪至极。
突然,一道热切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她心头一动,抬眸,迎面对上陈玄策走近的身影。
耳边似乎还隐隐听到上辈子临死前,他沙哑隐怒的那声“黄泉路上,我不会放过你……”
眼看着就要登基,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却被她害死,陈玄策心中应该恨极了吧?
猛然回忆起临死前的事情,似乎又陷入那片令人窒息的火海中,她额头渗着冷汗。
陈玄策朝她走近,脚步急切,眼中翻滚着浓重的思念和愧疚:“知韫,我对不住你,如今才赶回来。”
看清她此时难看的脸色,他眉头紧锁:“可是身子不适?”
“没事……”
碍于周围众目睽睽,陈玄策没做什么,只是悄悄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日后我不会再叫你处于危险之中。”
他倒是一贯装模作样。
沈知韫面上带着笑,可心中冷漠自嘲,像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上辈子不知真相,被人糊弄的自己。
“这段时间……发现太多事情,你受累了。”
陈玄策握紧她的手,往日柔嫩润白的双手都有些干燥。
再看知韫如今隐隐戒备的模样,猜测她这段时日少不得胆战心惊。
他心中叹了口气,对夫人越发怜爱。
范副将如今既是陈玄策的下属,又是沈老将军的旧部,对他安全回来一事分外欢喜,可也满心疑虑:
“前些时日将军支援定边府后,为何没了消息?”
闻言,陈玄策一顿。
众人也纷纷朝他看过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就是,将军你可不知道,前些日子那戎狄又打过来,好生可恶!”
“要不是有夫人坐镇,怕是得吃大亏。”
“就是就是!”
“戎狄可是有数万人!咱也没叫他们得逞!”
“将军,咱们捉了勃律,将军您可不知道,勃律之前几次逃走,可得意,这次终于被抓着了!”
闻言,陈玄策脸上难掩错愕,他娇弱矜贵的枕边人居然有这般本事,又觉得奇异:“夫人?”
沈知韫见他看过来,扯扯嘴角,敷衍一笑。
对啊。
是我。
是我拦下戎狄的强攻,不叫上辈子半城人殒命的悲剧再次发生。
我不比你差。
李汉升嚷嚷:“是啊,夫人好几次提早察觉戎狄的计谋,带领俺们躲过一劫!”
“知韫,原来,原来……”
他脸色从诧异,到惊叹,再到欣慰不已:“娶到夫人,当真是我的福气。”
沈知韫笑而不语。
周围人看两人恩爱的模样,也相视一笑。
陈玄策顿了顿,看向众人,解释自己为何这段时日迟迟未归之事:
“早在半月前,我就该回来,然而收到永昌城的求助,危急关头,我只好派人回来传话,但不知传令的小兵出了何事,竟不知所踪,还误传出谣言,让你们受累了……”
他握拳,朝周围俯身:“是我对不住你们。”
“将军快快请起!”
“事急从权,这意外将军也无法预料。”
朔风城未遭重创,加上陈玄策态度诚恳,他们自然不会因此心生怨怼。
有人倒是说了一句:“这传令的小兵可是坏了大事!”
“说得不错,怕不是敌军奸细,故意动摇军心!”
闻言,陈玄策应和:“说得不错,我回来路上得知此事,已派人去找此人下落,查清之后再定惩处,绝不姑息。”
“将军仁善。”
这声赞叹,在沈知韫耳边却显得格外讽刺。
真可笑。
她冷眼旁观,陈玄策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推卸责任,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沈知韫余光一顿,目光落到远处一亭亭独立的女子身上——
汪映葭。
陈玄策的寡嫂。
也是他上辈子的解语花,心上人。
她如今年二十七八,最是妇人风姿正盛之际,却素衣打扮,一根细簪,更显清丽。
注意到沈知韫的目光,缓缓走上前,温婉一笑:“弟妹,好久不见。”
沈知韫也道:“确实多日未见。”
她上下打量一眼,心想这汪映葭果真被陈玄策娇养得极好。
上辈子死前,汪映葭已经四十多岁,可容貌与现在相比,分毫不差,一颦一笑,极为妩媚动人,可她端庄自矜,安分守己,从来不与外男牵扯。
除了陈玄策……
平心而论,这样洁身自好、又风情万种的美人带在身边,确实养眼,也叫人欢喜。
只要,没有惹到自己头上。
上辈子陈玄策机关算尽,对她多番利用,敲骨吸髓,背后未必没有汪映葭的撺掇。
一旁的陈玄策注意到这幕,主动拉起沈知韫的手,安抚道:“正好大嫂暂居永昌城,我见那里不安稳,便叫大嫂回城。”
“你可会怪我,没有提前告知你?”
沈知韫本想敷衍陈玄策一二,可一听这话,脸色微微落下。
什么叫做“你可会怪我”?
他是要逼自己不得不当面应和,成全夫妻体面,却不知她身为妻子,咽尽苦水。
胸口熟悉的气闷又隐隐传来。
沈知韫清楚地知道,这是她身体留下的错觉。
因为重生的节点前,她就频频因汪映葭之事,与陈玄策闹别扭。
他自认为是个体贴、宽容的丈夫,但不耐烦沈知韫怀疑他与大嫂,捕风捉影。
因此,常常不着痕迹地透露不满,原本心心相印的两夫妻生了隔阂。
当初的沈知韫满心满眼都是夫君,她哭过闹过,也求着陈玄策与大嫂不要那么亲近。
又在他的安抚下,多次破涕为笑,怀疑是自己疑心太过。
如今想来,只觉可笑。
“你当着大嫂的面,问这话,无非是要我回你,我不怪你。”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耍这种不入流的小心眼?”
沈知韫笑意盈盈,说的话却讽刺。
陈玄策愣了。
耳边似乎出现幻听,她这话……竟是在讽刺自己?
大哥去世,嫂嫂没有孩子,也没有依仗,他帮衬一二,有何不可?
汪映葭勉强一笑,语气温柔:
“弟妹别恼。”
“我这次只是回来看看,原先想着帮你带带孩子,想来川儿如今大了,我也没了用处。”
“我只住两日,过几日就回京去。”
沈知韫应下:“也好。”
“只要别和上回一样叫人误会,毕竟孤男寡女。”
汪映葭脸色微变,暗暗搅着手帕。
“你误会了……”
沈知韫神色淡淡:“夫君回城,乃是喜事,别说惹人厌的话,吵得我头疼。”
说罢,她转身就走。
汪映葭暗恨,她这性子何其傲慢无礼,难怪不如自己得玄策喜欢……
面上,眼中却盈着泪珠,朝陈玄策无奈一笑。
“是我不该主动提及这事。”
陈玄策本想安抚她一二。
但顾及夫人再次生闹,终是长叹口气,心中想着晚会儿,要和知韫好好聊聊此事。
……
等到宴会结束,众人纷纷离开。
陈玄策与城中将领细聊了这次的战况,心中越发错愕。
这次,他还得感激夫人,不然朔风城真出了什么事,他定然讨不了好。
更别说,居然还抓到了勃律!
他与勃律交手多次,知晓此人有多狡猾难缠,没想到……
陈玄策皱眉思索片刻,而后眉头一松,心中对沈知韫不识大体的无奈之感消散不少。
她不过太在意自己。
怕是因刚刚那番不愉快,还和以前一样偷偷委屈流泪吧?
他起身,朝院子走去。
少年夫妇,情谊深厚,他怎忍心看她伤心?
走到主院,却见大门紧锁,他有些诧异,敲了敲门,见侍女询问,他问道:“夫人呢,可歇下了?”
侍女有些犹豫。
幸好沈知韫今日躺在床上,始终没有睡意,听到动静,知道是陈玄策要来,便叫人开门。
见状,陈玄策脸色一缓,推开屋门,轻声解释:“我今日忙了些,有叫下人留门。”
“刚回来,总要陪陪你。”
夜色昏暗,声音格外清朗温柔。
闻言,沈知韫起身下榻,缓步走到他面前,两人对视,近到听见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这张熟悉的面容,贯是装模作样,千方百计算计于她,害她兄长,毁她清名,一想到这,她恨意上涌,呼吸都生疼。
陈玄策低头看她,心中发软,想到她如此清瘦娇贵的女子,在这段时间为了他,强撑着守在城墙上,每日面对尸山血海,心中满是愧疚。
谁料猝不及防间,沈知韫眼风一扫,抡圆了胳膊,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啪!”
凌厉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半夜格外清晰。
沈知韫打完,手掌一片麻木,可见力道之大。
外头的侍女听到动静,心头一颤,连忙退下,不敢凑近。
陈玄策的呼吸声加重,一言不发。
良久,才道:“你可消气了?”
沈知韫冷笑一声,又打了一巴掌。
抒发了今日见面的恶气,她心中痛快多了。
第一下,可以说陈玄策是猝不及防。
第二下,已然在挑衅他的脸面。
“知韫,我不想和你争吵。”
他语气沉下去。
“我不知道你为何心中憋着这么大的火气,是因为大嫂?”
“她都已经说了,只暂住两日,你不要老是计较这些。”
沈知韫看他,声音冷漠至极:
“就凭朔风城因你遭受一场不必要的战事,就凭死去的无辜将士,我还不能打你两巴掌?”
闻言,陈玄策心惊一瞬:“你胡说什么?”
“你是怪我不该救援定边和永昌?事急从权,戎狄偷袭是谁也不能预料之事……”
沈知韫扯扯嘴角。
垂落的右手下意识攥紧,莫名有股戾气。
可惜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刀两断,断得干净。
如勃律一般,对她而言,活着的陈玄策用处比较大。
再说,要报复陈玄策,一刀杀了他,简直太容易了。
往往他在意什么,就要让他失去什么,这才是杀人诛心。
不愿和这个男人继续说什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直接关上门。
“别打扰我。”
陈玄策被房门逼退几步,看着她的背影,察觉自己的左脸肿痛,眉头微皱。
这次回来,知韫似乎与以往不同,或许真的动怒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