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沪上星火,暗室微光
黄浦江的汽笛声穿透晨雾,唤醒了这座不眠的东方巴黎。但在霞飞路尽头,那片被繁华遗忘的陋巷深处,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
齐家派来的老管家福伯,将一小袋银元和几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西药悄悄放在掉漆的八仙桌上,声音压得极低:“夫人,这是这个月的用度。少爷特意吩咐,多加了两味消炎药,说是近来天气反复,恐大小姐旧疾复发。”
林婉茹(林氏)昔日丰润的脸庞已被岁月的风霜与忧患刻上痕迹,但脊背依旧挺直。她推辞不过,只得收下,眼中是感激也是复杂:“啸云那孩子……总是这么周到。代我们母女谢谢齐老爷,谢谢他。”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外面……风声还紧吗?”
福伯警惕地望了眼窗外,摇了摇头:“赵坤势大,爪牙遍布。老爷在军中旧部虽有心,但暂时……还需隐忍。夫人和小姐务必保重,留得青山在。”
此时,里间门帘被轻轻掀开,十岁的莫莹莹端着两碗清水走出来。女孩儿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却难掩眉目间的精致与那股天生的沉静气质。她先将一碗水恭敬地递给福伯:“福伯,您喝水。”然后才将另一碗递给母亲,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清澈,却已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
福伯看着莹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与赞赏。这女孩,在贫寒中非但没有枯萎,反而像石缝里挣扎出的小草,愈发坚韧懂事。他想起自家那位日渐骄纵的表小姐赵玉蓉,心中不免唏嘘。
“莹莹小姐近来功课如何?”福伯慈祥地问。
“回福伯,郑先生前日教的《滕王阁序》我已能背诵,正在习字。”莹莹轻声回答,不卑不亢。这位郑先生是齐家暗中为她请的落魄老秀才,学问极好,也是齐啸云力排众议为她争取来的“资源”。
“好,好。”福伯连连点头,又对林氏道,“少爷说了,知识学问是立身之本,乱世尤甚。请小姐务必用心。”
送走福伯,狭小的屋子里恢复了寂静。林氏摩挲着那几包西药,叹了口气:“齐家恩情,我们怕是难还了。”
莹莹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粗糙的手,眼神坚定:“娘,我们会记住的。但我们不能一直靠别人接济。昨天刘婶介绍的绣活,我已经接下来了,帕子边角的梅花,我绣得比样板还好,工钱能多两成。”
林氏看着女儿过早承担重担的肩膀,心酸又欣慰。她摸了摸莹莹的头,目光落在墙角一个旧木箱上,那里珍藏着她仅存的几件嫁妆和那半块玉佩。“莹莹,你要记住,我们莫家的女儿,骨子里流的血,不允许我们永远低头。现在的困顿,只是磨刀石。”
莹莹重重点头,眼神望向窗外那片被屋檐切割开的狭窄天空,那里,一只孤雁正奋力飞过。她低声,却清晰地说:“我知道,娘。我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大到能查明真相,为父亲洗刷冤屈,强大到能保护您,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她藏在袖中的小手悄然握紧,那半块玉佩的轮廓似乎隔着衣物传来微凉的触感,像是在回应她的誓言。
卷二:江南风暖,璞玉初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杏花坞,却是另一番光景。
晨曦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着岸边袅袅炊烟。十五岁的莫阿贝(贝贝)像一尾灵活的鱼儿,赤着脚在河边青石板上奔跑,手里拎着两条还在扑腾的鲜鱼,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爹!娘!看我抓到了什么?今早可以加餐啦!”
渔民莫老憨从低矮的船舱里钻出来,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哎哟,我家阿贝就是厉害!比你爹我眼神还准!”莫家娘子也从灶间探出头,笑着嗔怪:“快把鞋穿上!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阿贝咯咯笑着,把鱼放进水盆,利落地穿上手工做的布鞋。她继承了生母林氏的美貌,常年在水上劳作,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形矫健,一双大眼睛黑亮有神,充满了野性的活力与未经雕琢的灵秀。她脖颈上用红绳挂着的,正是那半块伴随她来到渔村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在衣襟间若隐若现。
“阿姐阿姐!”两个七八岁的弟弟跑过来,围着水盆看鱼,“阿姐最棒了!”
阿贝得意地扬扬下巴,揉了揉弟弟们的脑袋:“等着,阿姐给你们做鱼汤面!”她手脚麻利地开始刮鳞剖腹,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早已是持家的一把好手。
饭桌上,一家人围坐着喝鲜美的鱼汤面。莫老憨看着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的女儿,心中既骄傲又隐有一丝忧虑。他呷了一口土酿的米酒,状似无意地说:“阿贝啊,开春了,镇上李员外家想请个绣娘教他家小姐女红,听说工钱不错。你手巧,要不要去试试?总比风吹日晒地打鱼强。”
阿贝嘴里还含着面条,闻言抬起头,眨眨眼:“爹,我不去。打鱼怎么了?我能养活自己,还能帮衬家里。李员外家规矩多,闷也闷死了。再说,王大叔不是答应教我修船的手艺了吗?我觉得那个有意思!”
莫家娘子与丈夫对视一眼,无奈又好笑。别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都在学绣花弹琴,盼着嫁个好人家,他们家这个,却对修船补网、爬树泅水更感兴趣。可她那份天生的聪慧和胆识,又让夫妻俩隐隐觉得,女儿或许本就不该困于这方小小的水域。
“随你吧。”莫老憨最终叹了口气,“不过识字不能落下,张夫子那边,每三天去一次,雷打不动。”
“知道啦!”阿贝笑嘻嘻地应着。她喜欢去张夫子那里,不仅学认字,还能听夫子讲许多外面世界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十里洋场,有家国天下,让她心驰神往。
午后,阿贝帮母亲收拾完碗筷,溜达到河边他们家的旧船旁。村里最好的船工王大叔已经等在那里,开始检查船底的裂缝。阿贝立刻凑上去,看得目不转睛,不时提出些问题。
“王大叔,这里用桐油石灰填缝,是不是比单用木楔子更防水?”
“嘿,你这丫头,脑子转得真快!”王大叔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是这个理儿!来,我教你怎么调这个灰。”
阿贝认真地看着,学着,手指下意识地触摸着胸前的玉佩。这玉佩她从小戴到大,早已视为身体的一部分,是父母疼爱她的象征。她并不知道,这半块温润的玉石,连接着一段血雨腥风的过往,和一个与她血脉相连、命运却截然不同的姐妹。
卷三:沪上暗涌,少年初志
齐公馆,书房。
已是少年模样的齐啸云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松。他刚结束在圣约翰大学的课程归来,眉宇间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与思虑。
父亲齐望山坐在红木书桌后,面色凝重:“啸云,你最近和莫家走得太近了。赵坤那边,已经有些风言风语。”
齐啸云转过身,眼神平静却坚定:“父亲,莫世伯蒙冤,旧友凋零,我们若再明哲保身,与赵坤之流何异?接济孤寡,不过是尽一份故人之情,他赵坤还能以此做文章不成?”
“糊涂!”齐望山低斥,“商场如战场,政局更是波谲云诡!赵坤如今是沪上新贵,手眼通天。我们齐家虽根基深厚,亦不能正面与之冲突。那份所谓的‘通敌证据’是假的,你我心知肚明,但没有确凿证据翻案之前,这就是悬在莫家头顶的刀,也是可能波及我齐家的隐患!”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不能退缩。”齐啸云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父亲教导我,商人重利,更重信义。若因畏惧强权而背弃承诺,齐家基业再厚,也终将失去立身之本。”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英文报纸,指着一则关于欧洲战云密布的新闻,“您看,外面的世界正在剧变。未来的中国,需要的不是苟且偷安的懦夫,而是能于危局中挺身、有担当的脊梁。我承诺过会保护莹莹,这不仅是对一个女孩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良知的承诺,更是对齐家未来的投资——我相信,莫家的女儿,绝非池中之物。”
齐望山看着儿子,眼中神色复杂。他既欣慰于儿子的成长与魄力,又担忧他过早卷入漩涡。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你……心中有数便好。行事需更加谨慎,切莫授人以柄。”
“儿子明白。”齐啸云微微躬身。他心中已有盘算,光靠接济并非长久之计,他需要更快地培植自己的力量,在家族生意中掌握更多话语权,并暗中寻找能为莫隆翻案的线索。那个在贫民窟中依旧眼神清亮、努力向上的女孩,是他心中不容玷污的净土,也是他砥砺前行的动力之一。
卷四:南北星芒,命运伏笔
夜深,沪上贫民窟的小窗内,煤油灯下,莫莹莹就着微弱的光线,一针一线地绣着帕子上的缠枝莲。丝线在她指尖飞舞,图案渐渐生动。她偶尔抬头,望向窗棂外遥远的北极星,目光沉静而悠远。那半块玉佩被她放在针线篮旁,在灯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而江南水乡,月光洒在河面,碎银万点。莫阿贝躺在自家小船微微摇晃的甲板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满天繁星,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胸前的玉佩贴着她的肌肤,传来熟悉的微凉。她想着王大叔白天教的修船技巧,想着张夫子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心中对那片更广阔的天地,充满了模糊的向往。
南北两地,两个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少女,在不同的环境中,如同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各自积蓄着光芒。她们尚不知彼此的存在,也不知命运的丝线早已将她们紧紧缠绕。沪上的暗流与江南的暖风,共同吹拂着这两株顽强生长的幼苗,只待他日相逢,风云际会,星火必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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