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不知道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多久。
腹痛像有根绳子在不断绞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腿间的湿热感越来越明显,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心脏。孩子……她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在街上!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她拐进一条更黑、更窄的巷子,几乎是用爬的,躲进了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牙齿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咯咯作响。
黑暗和孤立无援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不能去医院,那无疑是自投罗网。可是不去医院,她和孩子都可能死在这个肮脏的角落里!
就在这时,她混乱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陈姐。纺织厂里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坐在她旁边工位的中年女工。有一次温晚孕吐难受,躲在水池边干呕,是陈姐悄悄递过来一杯温水和一颗话梅,什么都没问,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
陈姐是本地人,看起来朴实而可靠。温晚记得有一次听工友闲聊,说陈姐的丈夫以前是赤脚医生,后来腿摔坏了在家休养,陈姐一个人打工养家。
赤脚医生……也许……也许能帮帮她?
这是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稻草了!温晚颤抖着手,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个只能接打电话的旧手机——这是她逃离医院后,在一个二手店花几十块钱买的,用于紧急联系。她庆幸自己当时记下了工厂车间外墙上的一个招工电话,而那个号码旁边,似乎就写着陈姐的名字和一个小灵通号码,是方便工友联系代班的!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一下一下地按着数字。每按一下,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终于,号码拨出去了。听筒里传来的每一声“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快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温晚在心里疯狂地祈祷。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起了,传来陈姐带着睡意和疑惑的声音:“喂?哪个?”
“陈……陈姐……”温晚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痛苦,“是我……厂里……剪线头的……温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晓芸?”温晚用的假名是李晓芸。
“是……是我……”温晚的眼泪决堤而下,“陈姐……救救我……我……我可能要流产了……我在……在兴隆巷后面的废料堆旁边……我不能去医院……求求你……帮帮我……”
她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传递了出去。电话那头的陈姐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求救惊呆了,但很快,她冷静下来:“你别动!撑着点!告诉我具体位置,兴隆巷哪个废料堆?”
温晚勉强描述了一下周围的特征。
“等着!我马上叫我男人过去!你千万别动!”陈姐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温晚瘫软在冰冷的砖石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她只能蜷缩着身体,护住小腹,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陈姐会来吗?她会帮助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麻烦”吗?还是……会去告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腹痛一阵阵袭来,温晚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小心翼翼地扫了过来,最终定格在温晚惨白的脸上。
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黝黑淳朴、拄着拐杖的男人,他身后跟着满脸焦急的陈姐。男人看到温晚身下隐约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眉头紧紧皱起。
“当家的,快看看!”陈姐催促道。
男人——陈姐的丈夫,放下拐杖,艰难地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搭上温晚的手腕,又看了看她的瞳孔和舌苔,脸色凝重。
“见红了,胎气大动,很危险。”他沉声对陈姐说,“得赶紧弄回家用药稳住,这里不行!”
陈姐没有丝毫犹豫:“快,搭把手,扶她起来!从我家后门走,近!”
夫妻二人,一个拄着拐杖,一个用瘦弱的身体,艰难地将几乎昏迷的温晚架了起来,趁着浓重的夜色,悄无声息地从小路快速回到了他们位于巷子深处、同样简陋的家中。
温晚被安置在陈家唯一一间稍好的卧房里。陈姐的丈夫——老李,虽然行动不便,但显然医术还在。他指挥陈姐烧热水,拿出自己珍藏的草药,熟练地配药、煎煮。
苦涩的药汁被一点点灌进温晚的嘴里,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几个穴位。温晚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小腹缓缓升起,那撕扯般的剧痛似乎缓和了一些。
陈姐一直守在床边,用热毛巾不断擦拭着温晚额头上的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坚定。
“孩子,别怕,到了婶子这儿,就没事了。”她低声安慰着,像母亲一样抚摸着温晚湿漉漉的头发。
温晚在药力和极度的疲惫下,终于昏睡过去。眼角,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珠。
这一次,命运没有将她推向深渊。在这座陌生的小城,在最绝望的时刻,她遇到了善良。这微弱的善意,如同暗夜里的星光,虽然渺茫,却给了她继续挣扎下去的勇气。
窗外,猎犬仍在搜寻。而屋内,一场无声的救援,正在与时间赛跑。(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