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穿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在为刚刚那场惨烈的王者之战奏响挽歌。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和野兽身上特有的膻臊味混杂在一起,钻进鼻腔,刺激得人阵阵作呕。
地面上一片狼藉。
被压断的灌木,翻起的黑土,以及那几滩已经开始凝固、颜色发暗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残酷。
李山河疯了一样地冲进林子,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夺走幼崽的野兽。
“二憨!二憨!”
他嘶哑地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彪子紧随其后,手里也拎着斧头,一张黑脸因为紧张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二叔!这边有脚印!”彪子眼尖,很快就在一片泥泞的土地上,发现了一串凌乱的虎爪印。
那爪印有深有浅,一路向着密林深处延伸。其中一些爪印旁,还滴落着点点殷红的血迹。
李山河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捻起一点混着血的泥土。
泥土还是温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它们刚离开不久!
“追!”
李山河没有丝毫犹豫,提着斧头,循着那带血的足迹,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山林。
彪子二话不说,紧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脚下的树根、石块,路旁的荆棘,都无法阻挡他们分毫。李山河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二憨!活要见虎,死要见尸!
他无法接受,那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个憨儿子一样撒娇打滚的大家伙,就这么死在一头野生母虎的爪下。
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把二憨的尸体抢回来!
然而,山林是那些顶级掠食者的天堂。
那两头老虎似乎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追出去了大概一两里地,那串清晰的脚印最终消失在了一片坚硬的岩石地带,再也无迹可寻。
李山河站在那片光秃秃的岩石上,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四周是茫茫林海,一眼望不到头。
他失去了方向。
“操!”
李山河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坚硬的树皮被他砸得木屑纷飞,指关节处瞬间一片血肉模糊。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里的痛,远比身上的伤要痛上一万倍。
“二叔……”彪子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看着李山河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走上前,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道:“二叔,你也别太难受了。二憨……它本来就属于这儿。咱……咱再找找,兴许……兴许它没事呢。”
这话,连彪子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底气不足。
刚才那场面,他看得清清楚楚。二憨最后被那一下,几乎是被拍懵了,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在那种情况下,被一头经验老到的野生猛虎拖走,还能有什么活路?
李山河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蹲下身,从兜里摸出一包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大前门”,手指颤抖着,抽出一根,却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燃。
“嘶——”
他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眼泪,是因为烟呛的,还是因为别的。
“还能咋整……”李山-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等着呗。”
“等?”彪子一愣。
“嗯,等。”李山河吐出一口浓白的烟气,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要是那头母老虎只是为了争地盘,杀了二憨,它迟早会回来。要是……要是它把二憨当成了食物……”
李山河没有再说下去,但彪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把二憨当成食物,那母虎会把它拖回自己的巢穴。这茫茫大山,想找到一个老虎窝,不亚于大海捞针。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么一蹲一站,回到了刚才战斗发生的地方。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一分钟,像一个小时那么久。
太阳,从正当空,慢慢地向西偏移。林间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山里的气温,也开始渐渐转凉。
李山河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脚下已经丢了十几个烟头。他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彪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的斧头一会儿拿起,一会儿放下,显得焦躁不安。
他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到李山-河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山林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几声鸟叫,更显得这片山谷空旷而死寂。
希望,正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李山河扔掉手里最后一个烟头,用脚狠狠地碾灭。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走吧,彪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疲惫和悲伤,“回家。”
彪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天快黑了,山里的夜晚,远比白天要危险得多。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离开,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
“沙沙……”
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李山-河和彪子的身体,瞬间僵住!
两人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那片晃动的草丛,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狂跳起来!
是那头母老虎回来了吗?
李山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斧头,全身的肌肉再次绷紧,进入了战斗状态。
草丛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一个硕大的、毛茸茸的、黄黑相间的脑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是二憨!
李山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那张熟悉的虎脸上,虽然多了几道狰狞的伤口,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李山河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是一种……人性化的、带着点小骄傲、小得意的光芒。
“二憨!”
李山河激动地喊了一声,刚想迎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看见二憨的身后,那片草丛再次晃动。
紧接着,另一颗虎头,也探了出来。
正是那头凶悍的母老虎!
李山河的脚步,果断地停下了。他一把拉住同样准备冲上去的彪子,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
唱的是哪一出?
二憨看见李山河,立刻兴奋地小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熟悉声响。它跑到李山河跟前,用它那颗硕大的脑袋,亲昵地蹭着李山河的裤腿,像一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找家长告状的孩子。
李山河低头,看着二憨身上的伤口,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而那头母老虎,则没有跟过来。
它只是站在草丛边,远远地看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它的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低沉声音,似乎在警告李山-河不要靠近。
二憨正跟李山河亲热呢,一听见母老虎这不友好的声音,登时不乐意了。
它猛地转过身,冲着那头母老虎,烦躁地“吼”了一声。
然后,在李山河和彪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迈着方步走过去,抬起它那只比蒲扇还大的虎爪,对着那母老虎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就是一巴掌!
“啪!”
那声音,响亮而清脆。
那头刚才还威风凛凛、把二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母老虎,被这一巴掌扇得一个趔趄,嘴里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呜咽,然后……然后竟然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乖乖地趴在了地上,把脑袋埋进了前爪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幕,直接把李山河和彪子给看傻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彪子才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恍然大悟地凑到李山河耳边,用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说道:
“嘿,二叔,这……这情况我好像看明白了。”
“咱家二憨,这是……给这母老虎配上了嘿!”(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