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偏厅,通天令还握在手中,掌心渗出的汗让金属边缘有些发滑。夜风比刚才更冷了,吹得道袍下摆猎猎作响。高台之下,数千弟子已列阵完毕,灯火映着一张张紧绷的脸。他们等的不是命令,而是那一声能让他们安心的声音。
我踏上最高一级台阶,没有立刻开口。底下有人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但那种躁动藏不住。几个年轻弟子站得靠前,手里兵器攥得太紧,指节泛白。我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赢了一次,为什么还要躲?为什么不杀上天庭,把帝俊的旗砍了?
“我知道你们憋着一口气。”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顺着灵力传遍全场,“我也想打出去,一拳砸碎南天门,让妖族知道碧游宫不是软柿子。”
人群微微一静。
“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出气,是活命。”我举起玄光镜,裂痕还在,像一道干涸的河床,“就在两个时辰前,它照到了天庭军阵。三十六将齐聚,南天门即将开启。这不是试探,是总攻。而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能不能挡住第一波冲锋?”
没人回答。
“你们当中,有人杀过妖兵,有人斩过先锋,可你们有没有见过天罡将出手?”我扫视一圈,“他们的刀,能在一瞬间劈开山岳。他们的阵,能让整片大地塌陷。我们若乱了阵脚,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身后那些还没学会御剑的师弟,那些连护体法诀都念不全的师妹。”
台下有人低头。
多宝道人从侧殿走来,脚步沉稳。他没穿战甲,仍是那身旧道袍,可当他站到我右侧时,整个场子的气息都变了。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众人。
“我曾随师尊去过一次北荒。”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重量,“那里有一座城,叫赤石堡。三千修士据守,人人悍不畏死。他们不信防守,只信强攻。结果呢?三天,整整三天,他们冲出去七次,每一次都带回敌人的头颅。可第八次,敌人用一座假营引他们倾巢而出,反手就把城池踏平了。活下来的,不到三百。”
他顿了顿:“我不是说进攻不对。我是说,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守,得有人看得清。”
他又看向我:“叶尘看得清。”
这话落下,不少人眼神变了。不是因为多宝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从不说虚言。他说谁行,那就是真的行。
就在这时,龟灵圣母从女修队列中缓步走出。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抬手,指尖一抹土黄光芒闪过,地面悄然隆起一道半人高的石墙,形如龟背,纹路清晰。那是她的本体印记,也是截教最稳的防御象征之一。
她站在我的左侧,轻声道:“我们不怕战。但我们更懂守。”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湖里。
“守的不是胆怯。”她继续说,“是机会。是等敌人犯错的机会。是让我们所有人活着看到明日朝阳的机会。”
三人并立,一左一右一中。没有人安排站位,可这一刻,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将通天令高举过顶。灵力灌注,令牌离手升空,金光洒落,笼罩整座正殿广场。钟声随之响起,一声,两声,三声——战时戒律正式启动。
“从现在起,所有外层虚阵全面激活。”我下令,“东南方向模拟灵气紊乱,制造破绽;中层地脉锁阵封锁九条主脉交汇点,防敌突袭核心;内圈轮值守备即刻开始,每三个时辰换岗,不得擅离。”
台下弟子陆续领命退场,动作迅速却不慌乱。一支支队伍消失在廊道与暗门之间,转入地下隐阵、高空哨塔、山腹密窟。灯火一盏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微弱却精准的符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严密的防线轮廓。
一名执旗弟子跑来汇报:“东翼伏兵已就位,雷火阵待命。”
我点头:“传令下去,没有信号不得出手。哪怕敌人踩到脸上,也得等我一声令下。”
“是!”
又一名巡卫飞掠而来:“西面地脉稳定,龟灵师姐布下的感应阵无异常波动。”
“好。”
多宝看了我一眼:“我去东殿坐镇亲卫队,若有变故,第一时间响应。”
“去吧。”我说,“记住,别让他们冲进来。”
他笑了笑:“我也想活着看到明天。”
龟灵圣母没走远,她带着一队精锐转入地下三层的防护枢纽。临走前对我说:“一旦开战,我会用本体撑住主阵基。你不用顾我,专心指挥。”
我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小心。”
她点头,身影没入石门。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我一人立于高台。远处山门紧闭,禁制流转,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风停了,连檐角铜铃都不再响。整个碧游宫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被压制住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通天令,金属表面映出我的脸——没什么表情,也不需要有。
这时,一名传讯弟子急奔而来,脸色发白。
“怎么了?”我问。
“南天门外……出现异象!”他喘着气,“云层裂开一道口子,有金光透出,像是……像是大军即将启程的征兆!”
我猛地抬头。
天边那片厚重的云,确实在缓缓分开。一道细长的光柱垂落,照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像是某种仪式的开端。
我立刻取出三枚令符,分别打入空中。一道青光直射东峰,启动诱敌阵眼;一道红光坠入地底,唤醒沉睡的困龙桩;最后一道金光飞向主殿顶端,激活了落星锁的预热阵纹。
做完这些,我站在原地,盯着那道越来越亮的光柱。
时间不多了。
传讯弟子还在旁边等着指令。
我刚要开口,忽然察觉脚下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极短,极轻,像是某种频率的共鸣。
我皱眉,蹲下身,手掌贴地。
不是地震。
是节奏。
一下,两下,三下——像是敲击,又像是脚步,但从方位判断,不在外面,而在……山体内侧?
我猛然起身,望向通往地脉枢纽的那条石阶。
那里本该有守卫。
可此刻,空无一人。
我快步走向石门,伸手推去。
门没关严,缝里透出一丝暖光。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通道幽深,两侧壁灯忽明忽暗。越往里走,那种震动越清晰。不是攻击前兆,也不是阵法启动的波动。
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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