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刘裕瞬间跪了下去。
嘴里惶恐道:“臣绝无欺瞒太后、皇上之心,更不敢……。”
“不敢欺瞒?好啊,来人,去给朕再找几个御医来。”
朱翊钧朗声对田义吩咐道。
这一下刘裕是彻底慌了,急急道:“皇上,可能是臣刚才没有为您请准龙脉,还请皇上再给臣一次机会,臣一定替皇上……。”
“这么说你是承认刚才给朕把错了脉,癔症前兆完全是你胡说八道了?还是说受人指使?”
朱翊钧步步紧逼问道。
绝不给刘裕说完整话语的机会。
毕竟,只有一直打断他的说辞,才能让他情急之下无法快速编造理由。
“回皇上,没有人指使臣,是臣刚才一时紧张才诊错了皇上……。”
“除了你没有别人为朕把过脉,朕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错脉。
所以你告诉朕,你是怎么知道你已经为朕把错脉了呢?”
“啊?”
刘裕跪地茫然抬头看向朱翊钧,一时之间彻底愣住了。
是啊,皇上跟太后刚才只是问自己有没有欺瞒,并没有说自己诊错了脉、看岔了病。
这怎么……自己稀里糊涂的就一下子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呢?
一旁低头默不作声的冯保,袖子里的双手紧张跟生气地来回攥着拳头。
暗道好险,多亏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为刘裕解释。
同时不由暗骂刘裕这个蠢货,三言两语就被皇上给诈出实情。
五十多岁的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少年有城府。
朱翊钧虽然在盯着慌了神的刘裕,但一直都暗中注意着冯保。
只要冯保稍有异常,他立刻就会问刘裕是不是受冯保指使。
但此刻冯保站在一旁稳如老狗,刘裕也自始至终不曾求助地望向冯保一眼。
这让朱翊钧感到很失望。
虽然他完全可以肯定,刘裕必定是受冯保所指使的,可要是没有证据,自己是收拾不了冯保的。
此时的李太后看着跪在地上认错的刘裕,牙都要咬碎了!
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愤怒:这几年来,她最害怕、最忌讳的自然就是他们孤儿寡母被人欺瞒哄骗。
当下立刻指着刘裕怒道:“冯公公,给本宫把刘裕压下去好好审问,问问他到底有几个胆子,竟然敢欺瞒皇上跟本宫。
一定要好好审问,看看是否背后有人指使他,若是有,一定要把幕后主使抓出来!”
冯保瞬间心头窃喜道:“是,奴婢这就亲自把刘裕压进东厂大牢好好审问。”
“娘,这件事情就不必让冯保来费心了。”
朱翊钧道:“刘裕该如何处置就交给儿子吧。”
“可……皇上,太后的意思是让奴婢来……。”
冯保愣了下,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
他能察觉到,皇上已经对他起疑心了,只是因为是在太后的慈庆宫,加上太后对自己的信任,所以皇上才没当面质问他。
李太后看朱翊钧要自作主张,安慰道:“钧儿放心,这件事情娘一定会让冯公公为你查个清楚。”
朱翊钧不由无语。
冯保就是幕后主使,让他审刘裕,那不等于是让冯保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最后还不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
但是他也理解李太后如此信任、倚重冯保的原因。
毕竟自穆宗病重到去世,甚至包括自己登基为帝,乃至李太后被晋封为太后,冯保在其中可是都没少出力的。
可即便这样,这件事情也绝不能交给冯保来审。
何况自己这也算是终于抓住了冯保的把柄,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给冯保,让他自己给自己脱罪的。
“娘,您也不体恤体恤冯保,您看他的脸,都肿得跟猪头一样了。而且还有可能伤到了脑子,万一变成了猪脑子……。
对了,刘裕,你刚才替朕诊病你说诊错了,那么你现在不妨给冯保诊断一下,看看他现在是不是人脑已经变成猪脑了?”
“胡闹!人脑怎会变猪脑。
何况冯公公只是伤了脸。”
李太后没好气地斥责朱翊钧。
随即叹了口气,看看冯保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再看看一脸灿烂笑容的好大儿。
今日冯保虽没在她跟前明说是朱翊钧命人打了他,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而自己这叛逆的好大儿,显然也不像从前那般喜欢、敬重冯保了。
可在她看来,如今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好多事情还是需要倚重冯保的。
并不是为难冯保的好时候。
“这样吧,冯保因为人脑撞成了猪脑,这件事情就不必由东厂来审了。
至于锦衣卫嘛……朱希孝最近身体好像也不是很好,也就不劳烦他了。
娘,依我看,就把刘裕交给北镇抚司来审讯吧。”
“北镇抚司?”
李太后有些诧异地看向朱翊钧。
冯保瞬间是心凉半截,交给北镇抚司来审,那自己还能逃过这一劫吗?
刘裕虽收了自己的好处,而且自己还以他的家人为要挟。
按理说,就算交给北镇抚司来审,刘裕也不太会把自己供出来的。
但……很多事情就怕万一啊。
“娘难道还信不过定国公吗?”
朱翊钧笑说道。
李太后想了想:若论对皇室的忠心,整个大明朝的诸多公爵中,恐怕没有谁能比得上定国公徐文壁这一脉了。
于是便点头同意了朱翊钧的提议。
冯保见母子两人达成了协议,此时鼻青脸肿的脸变得更难看了一些,而御医刘裕已经瘫倒在地,连连哭泣着求饶。
但即便是这样,也一直没有敢看冯保一眼。
随着刘裕被带出去,朱翊钧在慈庆宫也便没有多做停留。
老生常谈的被李太后在耳边唠叨了几句后,便回了乾清宫。
琢磨了会儿后,朱翊钧便跑到书案后坐下,拿起毛笔开始写了起来。
很快,一封只有朱翊钧知道内容的信便写好,随手招来了旁边侍奉的良安。
“立刻去一趟定国公府,把这封信必须亲自交到徐文壁手里,等他看完了之后回复了你再回来。
告诉他,这件事情很重要,一定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刘裕。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拿他是问!”
随着良安揣着信匆匆离去,朱翊钧此时才有机会在脑海里复盘今日发生的一切。
能不能废除司礼监如今的职权,以及拔掉冯保这棵钉子,就看徐文壁的手段了。
偌大的乾清宫除了十数个宫女、太监外,依然显得很空荡。
好在如今这些人都是自己信得过的,并没有被培养成冯保的心腹。
寝殿内,宫女栖乐正帮他铺设床榻。
而朱翊钧则是拿出这些时日一直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拔出鞘打量着寒气逼人的锋刃。
没办法,大明朝的皇帝都当得太窝囊了。
所以如今他这个皇帝想要有所作为,或者是重掌皇权,都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谋划才行。
但想要做到这一切,首先得保住性命。
随着宫女侍奉着朱翊钧躺下,而后才熄了灯,提着灯笼关门退了出去。
听着外面脚步声远去,朱翊钧长舒一口气。
田义与良安就在紧邻自己一侧的房间,而刚才的宫女栖乐以及另外一个可以信任的宫女菽安则是在另一侧。
想来自己的人身安全应该有所保障了吧?
想着心事、手握匕首的朱翊钧迷迷糊糊中便睡了过去。
……
卯时,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的朱翊钧准时醒了过来。
半月前开始,朱翊钧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起床,然后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身体。
不管是当皇上,还是只想保住性命,显然都需要一个强悍的身体才行。
而原主这养尊处优的身子骨,昨日揍一个冯保都费劲。
正所谓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
不锻炼自己的筋骨,又如何能成为一个文韬武略的皇帝呢?
对,搬到养心殿住的事情必须抓紧了。
围着乾清宫前方的三大殿:建极殿、中极殿、皇极殿跑步半个时辰,已经是朱翊钧的必修课。
不大会儿的功夫,汗水便湿透了衣衫,额头上的汗也开始顺着睫毛往下滴答。
身后则是良安跟田义,如今两人也是被朱翊钧拖着每天要跑步。
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气喘吁吁的朱翊钧便跑到了终点:武成阁。
阁内菽安与栖乐两名宫女已经备好了温水,朱翊钧接过便大口大口地牛饮起来。
随后接过栖乐递过来的温热手巾擦拭满脸汗水,而后则开始自己为自己定制的锻炼方法。
简单到完全不需要借助任何器具,便是俯卧撑跟仰卧起坐。
在朱翊钧看来,后世的健身房推出再多的器具,或者各种各样的锻炼方式,其实都不如这两样简单有效。
良安、田义,尤其是菽安与栖乐,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朱翊钧做的这些动作。
但如今小半月过去,朱翊钧的俯卧撑、仰卧起坐也让良安跟田义察觉到了莫大的好处。
至于两位宫女,尤其是菽安,有天心痒痒的也想试试俯卧撑,只是胳膊还没完全弯下去,胸就先着地了。
好奇怪。
“皇上,定国公在宫门外求见。”
一名太监匆匆跑进来恭敬禀奏道。
“正好,让他来乾清宫陪朕用膳。”
武成阁内,被汗水完全浸透的朱翊钧起身说道。(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