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黄克,见过陈统领。”
    北城武营衙署内,黄家这位面容精瘦的长老拱手行礼,姿态放得颇低。
    “黄长老不必多礼,请坐。”
    陈盛随意地抬手示意,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过,态度带着几分居于上位的疏离。
    这般作态无疑有些失礼,但黄克面上却无丝毫不满。
    在他听闻中,这位年轻的北城统领向来作风强横,眼下这般,反倒符合预期,他此行身负重任,无意在虚礼上纠缠,略一寒暄便切入正题。
    “陈统领当真是手段过人,此番,是我黄家栽了。”
    黄克开门见山,语气复杂。
    “黄家栽了?”
    陈盛眉梢微挑,故作诧异,“本官似乎并未对白沙帮真正动手,何出此言?”
    黄克深深看了陈盛一眼,意有所指:
    “陈统领何必明知故问?黄某指的是……灵髓蛊之事,统领驭人之术惊人,竟能令厉槐生那等人物如此之快甘心效命,着实令黄某佩服。”
    “灵髓蛊?”
    陈盛面色不变,轻呷了一口清茶,语气平淡,“陈某不明白黄长老在说什么。”
    “陈统领切勿误会。”
    黄克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连忙表明立场,“在下此来,绝非问罪,乃是代表黄家,展现和解之诚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
    “统领取走那物,无非是为了其中灵髓液,以求突破化髓之境,只是统领或许不知,那灵髓液需十二年方能蕴养一滴,而上一次取用,正是在六年前。
    恕黄某直言,此物如今在您手中,实同鸡肋,并无大用。”
    他观察着陈盛的神色,继续抛出条件:“倒不如将其归还黄家,为此,我黄家愿奉上现银三千两以表诚意。
    此外,我黄家嫡系女子,统领可任意择选一位,结为姻亲之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胜过彼此结怨,两败俱伤?”
    陈盛听着对方看似诚恳的劝诫,心下微动。
    黄家能如此果断地放下身段,甚至不惜联姻示好,只为换回灵髓蛊,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见此物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只可惜,他们不知晓那“竭泽而渔”的秘法,更不知晓此物对他而言,价值远超一滴灵髓液。
    心中虽明镜似的,陈盛面上却适时地蹙起眉头,露出一副沉吟思索之态。
    黄克见陈盛意动,趁热打铁道:
    “更何况,陈统领乃至吴县尉,与我黄家之间,本无化解不开的死仇,黄家明白,吴县尉意在整顿地方,削弱豪强,但请恕黄某直言,即便吴县尉此番能扫平常山现有世家,日后这片土地上,依旧会有新的豪强滋生。
    既然总需有人占据此位,此人为何不能是我黄家?只要陈统领愿归还灵蛊,黄家日后定当竭力配合……”
    “这个嘛……”陈盛手指轻敲桌面,显得颇为犹豫。
    “只要陈统领点头,黄某可立刻命人将银票取来。”黄克趁势紧逼,语气肃然。
    陈盛沉吟良久,方才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道:
    “黄家如此有诚意,陈某若再拒绝,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不过……”他话锋一转,“那东西,陈某暂时还不能交给黄家。”
    在黄克面色微变之际,陈盛继续说道:
    “我要先看到黄家的诚意,待到此番事了,高氏覆灭之后,陈某承诺,定然将那东西原物奉还。”
    他始终未提“灵髓蛊”三字,但话语间,已算是变相承认了此事。
    黄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灵髓蛊多在外一日,便多一分风险,他自然希望即刻拿回。
    陈盛见状,面色一沉,语气转冷:“若是黄家连这点诚意都不愿展现,那今日之事,也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陈统领息怒。”
    黄克赶忙拱手,“此事关系重大,非在下所能决断。还请容黄某回去禀明家主与叔祖,再给统领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何?”
    “也罢。”
    陈盛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本官便静候佳音了。”
    二人又虚与委蛇地闲聊片刻,陈盛亲自将黄克送出北城武营。
    待其身影消失,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目光变得深沉,这番拖延之计,能否奏效尚未可知,但至少能为他的突破争取一些时间。
    能成自然最好,若不成,也无伤大局。
    眼下,跨过那“化髓门槛”,才是压倒一切的重中之重!
    ……
    黄府之内,气氛凝重。
    黄克返回后,立刻将面见陈盛的经过,以及陈盛提出的条件,原原本本地禀告了黄东淳与族中叔祖。
    “哼,算他还有些自知之明!”黄东淳听闻陈盛并未直接拒绝,反而提出了条件,不由冷哼一声,脸色稍霁。
    “识相?你管这叫识相?!”
    坐在上首的四叔祖却是脸色一沉,手中拐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厉声道:“这分明就是那陈盛的缓兵之计,拖延之策!
    我黄家若是真按他所言,坐视高氏覆灭,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是否履行承诺,主动权还在我等手中吗?此子言语看似让步,实则绵里藏针,依老夫看,他根本毫无交出灵髓蛊的诚意!”
    “可他即便强留灵髓蛊,短期内也无用啊?为何要行此不智之举?莫非我黄家与他之间,还有我等不知的仇怨?”
    一旁的另一位黄姓长老面露不解。
    黄家叔祖目光幽深,缓缓道:
    “老夫曾听闻,江湖中存在一种秘法,即便没有灵髓液,亦可利用灵髓蛊本体强行辅助突破,只是此法乃杀鸡取卵,代价巨大,常人绝不会轻易动用。
    这陈盛,要么是知晓此种秘法,要么……便是那吴匡铲除我等之心极其坚决,令他不敢、也不能接受我黄家的条件。”
    “如此说来,这灵髓蛊……岂不是拿不回来了?”
    黄东淳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若我此刻亲自出手,强闯北城武营,是否还有机会……”
    “愚蠢!”
    黄家叔祖冷声打断,“且不说你是否能成功,即便杀了陈盛,如今看来也已于事无补,此次是我黄家棋差一着,认栽便是。
    但这笔账绝不能就此罢休,你亲自出手目标太大,极易引火烧身,让吴匡将矛头彻底转向我黄家。此事,还需借青临水匪之手,方为上策。”
    他略作停顿,眼中闪过老谋深算的光芒:“不过,表面上,我们仍需稳住他,黄克,你明日再去一趟北城武营,就说我黄家……答应他的要求。”
    黄克躬身应道:“是,叔祖。”
    ……
    翌日清晨,常山县衙门前,人头攒动。
    被三大家族暗中煽动串联的众多商贾,联袂而至,群情激愤,高声陈情,恳请官府即刻出兵,剿灭肆虐青临水道的匪患,还常山百姓一个安宁。
    青临水匪的凶悍与难缠,官府上下心知肚明。
    面对商贾们的请愿,县衙一时之间只能好言安抚,并未立刻给出明确答复,随后,县令林狩便紧急召见县尉吴匡,共商对策。
    剿匪本就是县尉职责所在,吴匡无法推脱。
    然而,青临水道情况复杂,前任县尉更是折戟于此,由不得他不慎重,两人商议良久,仍觉棘手,决定暂且采取拖延策略,观望局势。
    然而,三大家族对此早有预料。
    当天下午,他们便动用其庞大的影响力,在县城内外大肆传播消息,渲染水匪之害,鼓动民意。
    不过半日功夫,要求官府出兵剿匪的呼声便一浪高过一浪,形成了不小的舆论压力,让县衙颇感被动与棘手。
    吴匡深思熟虑后,依旧难以决断。
    他忽然想起陈盛,此子每每能有出人意料之策,或许能提供些不同思路,于是,他立刻派人前往北城武营,召陈盛前来议事。
    只可惜,陈盛自昨夜送走黄克后,便已下令闭门谢客,陷入深层闭关之中,暂不见任何人。
    资源已然齐备,时机稍纵即逝,陈盛又怎会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其他事务上。
    突破化髓境,才是要紧之事
    吴匡得知后虽有些失望,却也并未强求,只是郑重吩咐陈盛的心腹严鸣等陈盛出关,让他即刻来县衙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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