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清听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怕是到最后,为了减少麻烦,维持所谓的体面,会立下越来越多的规矩,将所有人都框住,变得……变得和我娘家那样,看似井然有序,实则规矩森严,死气沉沉,每个人都活得战战兢兢。”
“是了。”肖尘点头,“我不喜欢那样。所以才‘逃’了出来。人呐,就该活得明快一点,敞亮一点。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能做点自己觉得痛快的事,哪怕颠沛流离些,心里却是畅快的。”
月儿在一旁听着,眨了眨大眼睛,突然撇了撇小嘴,一语道破天机:“老爷说这么多,其实就是自己懒,不想操那么多心!连钱都懒得管的人!”
“噗嗤——”沈明月和沈婉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肖尘也被这小丫头的直言不讳逗乐了,做势要捉她,大笑道:“就你聪明!揭我老底!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老爷,我有那么老?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婉清笑着把月儿藏在身后“可你就是一家之主啊!”
肖尘露出坏坏的笑容“她管你叫小姐。管我叫老爷。你得叫我什么?”
沈婉清顷刻间羞红了脸,打了一下月儿的屁股。“以后叫公子!”
“公子那是未成婚前的叫法。”月儿不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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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客栈房间内只余下均匀的呼吸与窗外隐约的虫鸣。肖尘揽着沈婉清,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她一缕柔顺的青丝,忽然低声问道:“我今天……是不是有些话多了?”
他指的自然是白天在凉亭里,关于官场、关于自己为何选择漂泊的那番议论。
他其实并未亲眼见到那些被拐卖者的具体惨状,但深知这种扎根于人性贪婪与罪恶。可惜这种事情绝非杀几个人、抄几个家就能根除。心里还是有郁结之气。
沈婉清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仰起脸,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伸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声音温柔似水:“相公心里有事,能对我们说,我是高兴的。” 她喜欢他这样偶尔流露的、不同于平日懒散或杀伐果断的沉思模样,这让她觉得离他的心更近了些。
“哟,学会挑逗我了?”肖尘被她这小动作弄得心头一痒,那点莫名的郁气瞬间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他低笑一声,手臂收紧,“看来为夫还有些……更深奥的‘学问’,得好好教教你。”
沈婉清脸上顿时飞起红霞,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她把发烫的脸颊重新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声音闷闷地带着羞意:“不…不想学…”
肖尘一个翻身,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戏谑:“这可由不得你了……”
……
又在隆江县停留了三日,一是让月儿彻底从惊吓中恢复,二也是等待县衙那边的后续消息。
第三日晌午,县令波士登才带着随从,恭恭敬敬地捧着那道明黄圣旨,来到客栈交还。
他神态比之前更加谦卑,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仔细汇报了案犯均已按律处置,李家查抄事宜也已登记造册,部分钱粮已用于抚恤以往案件的苦主云云。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但也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肖尘只是接过圣旨,便随意地放在一旁,没有在乎那些人的具体下场,也没有对李家的覆灭发表任何评论。
他不会因为波士登这几日的唯唯诺诺、办事“得力”,就天真地认为这是个良善清廉的好官。能用就够了。
此间事了,也该离开了。
代表着皇权、赋予他“便宜行事”之权的护身符,确实很好用。肖尘掂量着手中的卷轴,心中暗道:这东西,可得好好保管,就算京城里换了皇帝,只要他在,这道圣旨的“效力”,就得一直有用下去。
马车再次驶上官道,将隆江县远远抛在身后。车轮滚滚,沿着平坦的驿路一直向南,下一个目标,是更为繁华的州府所在——锐安城。
月儿一离开隆江县那令人不快的是非之地,立刻就像出了笼的小鸟,彻底活泛起来。
她又骑上了她那头温顺的小毛驴,在缓慢行进的马车旁边哒哒地跑来跑去,东张西望,仿佛要将沿途的景色尽收眼底。
然而天公不作美,将近傍晚,离驿站还有好长一段路程时,天色骤然阴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无奈之下,肖尘只能驱使马车,赶往不远处山脚下的一座孤零零的土地庙避雨。
这庙宇显然香火不旺,没有庙祝打理,也无人修缮,显得颇为破落荒凉。墙皮剥落,蛛网暗结,好在屋顶还算完整,并不漏雨,在这荒郊野外,倒也勉强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处。
“这地方阴森森的,还不如躲在马车里呢。”月儿听着狂风从破损的窗棂缝隙间灌入,发出的那种如同呜咽般的“呜呜”声,看着庙内斑驳的神像阴影,下意识地往沈婉清身边靠了靠,小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
肖尘却不以为意,他在庙后寻了些尚未被雨淋透的干燥木材,在庙堂中央清理出一块地方,熟练地架起了一团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瞬间驱散了庙内的阴冷与昏暗,也带来了一丝暖意。“马车里哪能架火?”他一边拨弄着柴火,一边笑道。
沈明月伸出手在火边烤了烤,感受着暖意驱走身上的湿寒,接口道:“南方的雨就是这样的,说来就来,又急又猛,不过往往去得也快。”
月儿听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沙沙”雨声,以及风穿过破庙各个角落发出的各种怪响,小脸皱成了一团:“这又是风又是雨的,还怎么睡得着啊?”
肖尘席地而坐,看着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三张各有千秋的脸上,忽然来了兴致:“睡不着?那正好,我们来讲故事吧。”
沈婉清有些意外,侧头看他,眸中带着好奇与温柔:“相公还会讲故事?”
“那是自然!”肖尘故意压沉了声线,营造出一种神秘氛围,“我可是讲故事的小能手……从前啊,有一个书生,进京赶考……”
庙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外面的风雨声。三个女孩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月儿更是睁大了眼睛,充满了期待。(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