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刨铣床调试成功的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迅速传遍了整个第一重型机械厂。
那台曾经瘫痪的庞然大物,如今平稳运行,加工出的首批大件工作面光洁如镜,精度完全达标,甚至超出了设计预期!
经厂技术科和部里派来的联合验收组严格检测,确认其综合性能甚至达到了国际同类产品的先进水平!
这与它原本报废的宿命完全不同!
这一突破性成果,也被厂里作为“自力更生、攻克技术难关”的典型范例,迅速上报至部里,甚至引起了更高层面的关注。
厂部召开了隆重的庆功表彰大会。
大会上,厂长亲自将一枚沉甸甸的“技术革新一等奖”奖章别在赵四胸前,并宣布了厂党委的决定:破格晋升赵四为助理工程师,正式调入厂技术科核心组担任组长,负责全厂精密设备调试与技术攻关。
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工人工程师。
台下掌声雷动。
赵四站在台上,感受着奖章的重量和台下热切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但是他知道,安装苏联援助的设备,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更长,也更艰难。
以后还会面临部件损坏没有备件维修,设备老话没有更新。
所以未来我们得有自己的龙门刨铣床,自己的工业母鸡。
庆功会后,工作和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轨道。赵四在技术科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桌和绘图板,参与的项目也越来越多。
他每天依旧忙碌,穿梭于各个车间,解决层出不穷的技术难题。系统签到的奖励依旧每日不断,多是些实用的技术知识、工具或零散的物资,悄无声息地充实着他的底蕴。
时间在机床的轰鸣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白杨树叶渐渐泛黄、飘落,吹来的北风带上了明显的寒意。
秋深了,冬天不远了。
这天下午,赵四刚从热处理车间解决完一批渗碳齿轮硬度不均的问题回来,拍打着工装上的氧化皮粉尘,正准备回办公室整理数据,室友王永革从后面追了上来,递给他一封信。
“四哥,收发室有你的信,你家里来的,我给你捎回来了。”王永革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赵四接过信,信封是那种常见的黄褐色牛皮纸,右下角写着熟悉的地址。是母亲的信。
“谢了,永革。”赵四揣好信,拍了拍王永革的胳膊。
回到307宿舍,陈继业正伏在靠窗的桌子上画图,鼻尖几乎要碰到图纸。王永革则拿起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地灌凉白开。
赵四坐到自己的床沿,撕开了信封,抽出里面薄薄的两页信纸。信纸是那种印着红色横线的材料纸,字迹是赵妮略显生涩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的铅笔字。
“四儿:家里都挺好,别惦记。我身子骨硬朗,妮儿学习也有进步,老师还夸了。就是天儿越来越冷了,粮站供应的粮食越来越紧巴,粗粮都时常买不满量,街上菜又少又贵……”
信的前半截,娘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小事,报平安,字里行间全是惦记。可写到后头,笔头就沉了。
娘说,入了秋以后,城里的粮食供应明显更吃紧了,合作社天天排长队,还经常买不着足数的。
胡同里已经有几户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了,甚至有人家没办法,让老人孩子去城外捋树叶子回来掺着吃。
“……幸亏你之前有准备,家里暂时还不缺嘴。但看着邻居们作难,心里不好受。”
“听说你姐她们日子也难过,前儿个偷偷让妮儿用旧衣裳包了点粮食,趁天黑给你二姐三姐家送去了,不多,就是个心意。这事没敢声张……”
看到这儿,赵四心里揪了一下。娘心软,看不得别人受罪,可这年月,好心也得偷偷摸摸的。
他能想象娘和妹妹是咋样提心吊胆、摸黑把那点金贵的粮食送出去的。
信的最后,娘的语气忽然轻快了点,好像犹豫了一下才写:
“……前两天苏医生歇班,特意来家看了看我和妮儿,说我俩气色还行,就嘱咐冬天得注意保暖补。苏医生人心眼真好,脾气也好,听说,还没对象呢……”
娘的话到这儿顿了一下,另起了一行,“……你在外头,也得好生照顾自己,饭得按时吃。不多写了,一切都好。娘。”
信看完了,赵四默默把信纸折好,塞回信封,手指头在粗糙的信封纸上摩挲了几下。
窗外,夕阳给旧楼墙抹了层暖色,但空气里的凉气已经扎骨头了。
娘的信,像一根线,把他从这满是机油味的厂子拽回了南锣鼓巷那个小院,让他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那场大饥荒的影子,正悄没声地罩下来。
虽然他有系统,家里明里暗里都有存项,但娘和妹妹守着那些东西,指定也是提心吊胆,不敢轻易动,平常肯定还是省着省着再省着。
还有二姐三姐家……娘送了这一回,往后呢?
苏医生来家的事儿,还有娘那含蓄的提点,像小石子儿在心里轻轻碰了一下,可这点波动很快就被更实在的担忧压了下去。
“家里来信了?没啥事吧?”王永革喝完水,抹抹嘴问。陈继业也从图纸上抬起头,推推眼镜看过来。
住一个屋久了,都知道赵四家里就娘和妹妹,都挺关心。
“没啥大事,”赵四把信收好,语气平常,“娘说入冬了,粮食紧,让多注意身体。”
“唉!哪儿都紧!”王永革叹口气,“俺老家来信,说村里食堂都快断顿儿了。这年景……啥时候算个头啊。”
陈继业也低声说:“上海那边也不行,我爸信里说,副食基本没了,全指望着定量那点米面。”
屋里一下有点闷,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
赵四没再说啥,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个旧木箱,打开锁,拿出里面的工资袋。
这几个月,工资加上补贴奖金,攒了不少,空间里还有一沓攒下的粮票和现金。
他数出大部分钱和全国粮票,又添上些本地票证,用一个厚实的信封装好。想了想,又铺开信纸,拿起钢笔。
“娘:信收到了。我这儿一切都好,活儿干得顺当,厂里领导挺看重,别惦着。随信寄去些钱和票,家里粮食如果不够,一定把粮食买足,千万别省。妮儿正长身体,学习也费脑子,肉啊蛋啊的,碰上就买点,别舍不得花钱,不够我下回再寄……”
他写得快,字稳当,嘱咐娘别省着,一定得让她和妹妹吃好,也暗示粮食得多备点。
关于二姐三姐家,他写:“……二姐三姐那儿,要是实在难,再稍微帮衬点,但千万小心,次数不能多,量不能大,别惹麻烦。咱自家安稳最要紧。”
写到末尾,他停了一下,关于苏医生,他就写了一笔:“代我问苏医生好,谢谢她照应。”
他把信纸折好,和装钱票的信封装进一个大点的牛皮纸信封,仔细粘好,写上地址。
“永革,明儿上班帮我捎厂收发室,寄挂号的。”赵四把信递给王永革。
“放心四哥!保证送到!”王永革接过沉甸甸的信,郑重揣进怀里。
弄完这些,赵四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但他知道,寄钱寄票顶一时,他得尽快回去一趟,把系统空间里的粮食给家里藏点。
他琢磨着日子,快年底了,厂里该轮休了。得找个合适的由头请假回城一趟。(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