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节度使?
白莲低垂的眼帘下,瞳孔剧烈收缩。
这不合常理。
圣教在北境经营数十年,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壮大,靠的便是那张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那位霍天狼霍节度,虽是封疆大吏,私底下却没少收圣教的黑钱。
无论是往草原倒卖私盐铁器,还是针对镇北侯府慕家的灭门惨案,若是没有这位节度使大人的默许与配合,圣教做得哪有那般干净利落?
如今正是起事的关键时刻,不拉拢也就罢了,竟要自断臂膀?
但这念头只在脑海中转了一瞬,便被白莲死死按灭。
她不敢问。
“圣使大人。”
一旁的剑痴眉头紧锁:“属下愚钝,有一事不明。”
“那霍天狼虽是个贪得无厌的老匹夫,但他贪财好色,昏庸无度。在他治下,北境军备废弛,民不聊生,正如一盘散沙。”
“留着这么个废物在位,岂不是正合我圣教心意?若是杀了他,朝廷震怒,派个精明强干的酷吏过来,反倒对我等大业不利。”
黑莲圣使缓缓转过身,幽幽地盯着剑痴。
“你是在……质疑教主大人的决断?”
剑痴浑身汗毛炸立。
噗通。
剑痴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额头死死贴着地砖,声音颤抖:
“属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只是……”
“教主大人圣筹在握,目光所及,皆是千秋大业。”
黑莲圣使冷冷地打断了他:“尔等肉眼凡胎,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又岂能窥探天机?”
“做好你们分内之事。”
“两日之后,寿宴之上。我要看到霍天狼的项上人头。”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呼——
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卷过破庙,卷起地上的枯草与灰尘。
篝火忽明忽暗。
待到白莲与剑痴再次抬头时,神像前那道高大的黑袍身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莲花冷香,证明那位宗师曾经来过。
来无影,去无踪。
这便是宗师手段。
“呼……”
剑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那张枯槁丑陋的脸上,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惶恐?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狞笑。
他转过头,看着依旧单膝跪地、神色凝重的白莲,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白莲护法,这霍天狼的人头,本座要定了。”
“至于你……与其操心那三千领板甲的苦差事,不如好好考虑一下退路。”
他目光在白莲那曼妙的身段上肆意游走,带着毫不掩饰的下流:
“青莲圣子马上就要突破宗师了。你若是现在去投靠他,在他闭关出来前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床,以你的身段和那身媚骨,哪怕是做个侍妾炉鼎,想必圣子殿下也会多多怜惜。”
“总好过一个月后,被剥了皮做灯笼,你说是不是?”
白莲缓缓抬起头。
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此刻布满了寒霜。
“滚!”
只有一个字。
却带着武师巅峰那凛冽刺骨的杀意。
“哈哈哈!好!够辣!本座就喜欢你这副宁死不屈的劲儿!”
剑痴不以为意地狂笑一声,脚尖一点地面。
轰!
地砖碎裂,他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瞬间跃上房梁,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破庙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角落里昏迷的林玄,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白莲维持着跪姿,良久未动。
直到确认周围百丈之内再无他人气息,她才缓缓站起身,那双桃花眼中,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霾。
“蠢货。”
她看着剑痴消失的方向,声音低不可闻。
“青莲突破宗师?”
“呵……突破之日,便是命丧之时。”
在这圣教之中,所有人都以为她白莲当年是因为急功近利,妄图强行冲关,才导致走火入魔,根基受损,从此止步武师巅峰。
甚至因此沦为四位圣子圣女中的笑柄。
可又有谁知道……
那所谓的“走火入魔”,根本就是她自废武功!
十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作为当时天赋最高的圣女,有幸被教主召见,赐予“神血”助其突破。
那一夜。
她透过那层层叠叠的帷幔,窥见了教主真容的一角。
只是一眼。
仅仅是一眼!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种仿佛面对天敌般的绝望与恐惧,让她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那根本不是人!
也不是神!
那是一头披着人皮、以吞噬天才武者精血为食的怪物!
所谓圣子圣女,不过是祂圈养在笼子里,等待成熟后收割的“血食”罢了!
红莲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她逃得快,逃进了缥缈学宫!
而她白莲逃不掉,只能自毁根基。
让自己变成一颗“无用”的废棋,才在那怪物的眼皮子底下苟活至今。
如今,轮到青莲了。
“一个个争着去送死,还沾沾自喜。”
白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惧,强行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林玄身上。
眸中闪过一丝娇媚。
“这小冤家。”
白莲莲步轻移,走到林玄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眼神复杂。
“为了保你这条小命,本宫可是把那颗救命的纯阳丹都搭进去了。”
“你若是造不出那三千领甲胄……”
白莲指尖下滑,轻轻划过林玄的咽喉和肚腹:
“本宫就挖了你的心肝下酒,也好补补身子。”
说罢,她一把抓起林玄的腰带,将其如货物般提起,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影掠出破庙,消失在风雪之中。
……
片刻后。
原本空无一人的破庙横梁之上,空气微微扭曲。
数道人影如同蝙蝠般倒挂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为首一人,身负破布长剑,面容枯槁。
正是早已离去的副教主,剑痴。
而在他身后,八道身影一字排开,高矮胖瘦各异,却个个气息诡谲,如同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便是剑痴麾下的王牌死士——八残剑。
病虎、跛猿、盲蟾、哑蝉、痨猴、疯犬、聋象、疤蛇。
八人皆有残疾,却因残而专,因专而毒。
八人联手组成的“八残剑阵”,更是曾绞杀过数位武师巅峰的强者,凶名赫赫。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
为首的“病虎”佝偻着背,面色蜡黄,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他用一方白帕捂住嘴,剧烈咳嗽后,帕子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黑血。
“副教主。”
病虎随手将染血的手帕塞回怀里,声音虚弱而沙哑:“就是那个小子?区区一个武者七重?”
剑痴站在神像前,目光阴鸷地盯着白莲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妖女诡计多端,这小子既然能被她看重,定有几分古怪。”
“本座做事,向来不留隐患。”
“以防万一罢了。”
病虎点了点头,那双浑浊的眸子扫向身后的阴影处,目光落在一个身姿妖娆、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女子身上。
那是“八残剑”中最末位——疤蛇。
此女身材极好,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面上却覆着厚厚的黑纱,只露出一双冷漠如冰的眸子。
其人善用毒,使一口淬了剧毒的鱼肠短剑,杀人于无形。
“老疤。”
病虎声音阴冷:“你去。做得干净利落一点。”
疤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老规矩。”
病虎又补充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毁尸灭迹,别留下任何痕迹。”
“完事儿之后,直接去北境节度城与我们汇合。”
“这小子只是个添头,那位霍大将军,才是主子要的大餐。”
呲。
一声轻微的布帛摩擦声。
疤蛇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消散在原地,甚至连地上的灰尘都没有惊动半分。
“走吧。”
剑痴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手掌按在背后的剑柄之上。
“去会会我们的节度使大人。”
“这一票做成了,那雍州武库里的宝贝……可就都是我们的了。”
……
黑山县,城北一处隐秘的宅邸。
这里是白莲狡兔三窟中的一处私宅,平日里鲜有人知。
卧房内,暖香扑鼻。
红烛高照,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暧昧丛生。
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幔垂落,一张宽大的雕花拔步床上,林玄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痛欲裂。
四肢百骸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这是哪儿?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破庙、妖女、那个恐怖的黑袍人……
“醒了?”
一道慵懒酥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玄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艰难地转过头。
只见白莲正侧坐在床边,早已换下了一身染血的红裙,此刻穿着一件极薄的白色纱衣。肌肤胜雪,若隐若现,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流转,手里正端着一只画着诡异花纹的瓷碗。
碗中盛着一汪碧绿色的汤药,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白莲笑盈盈地凑近,那股甜腻的幽香再次钻入林玄的鼻腔。
“这是什么?”
林玄咬着牙,试图调动体内的真气,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封锁了。
“怕什么?难道本宫还会毒死你不成?”
白莲伸出两根如葱白般的手指,极其强硬地捏住了林玄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容林玄反抗。
“咕嘟。”
那碗腥甜碧绿的汤药,被她顺着林玄的喉咙硬生生灌了下去。
咳咳咳!
林玄剧烈呛咳。
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随即化作无数细小的虫子,钻入了他的四肢百骸,最后潜伏在心脏深处。
“你……给我喝了什么?!”
林玄死死盯着白莲,眼中满是怒火。
“没什么。”
白莲随手将空碗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俯下身,红唇几乎贴到了林玄的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苗疆的‘噬心蛊’罢了。”
“子母连心,母蛊在本宫手里。”
白莲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银铃,轻轻一晃。
叮铃。
林玄的心脏猛地一阵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只虾米。
“只要你乖乖听话,按时交出甲胄,这蛊虫便会沉睡,保你身强体健,夜御十女都不在话下。”
白莲看着痛苦挣扎的林玄,眼中的笑意更浓了,那是猎人看着猎物入网的满足感。
“但若是你有二心,或者想逃……”
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林玄满是冷汗的额头,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对情郎低语:
“只要本宫轻轻摇一摇这铃铛,万虫噬心之痛,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玄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美艳如蛇蝎的女人。
不愧是被系统标注了【极度危险】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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