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偷了一根会哭的骨头

    子时三刻,洛京码头的雾还未散。

    江面如墨,无星无月,唯有远处几盏渔火在水波中摇曳不定。

    那艘无旗小舟已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一路延伸向内陆。

    沈观蹲伏在盐仓西侧的断墙之后,呼吸轻得如同夜风掠草,小鼓子紧贴他身侧,大气不敢出。

    黄犬伏在地上,鼻翼微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香气仍在,且愈发浓烈。

    三天了。

    他没有回大理寺,也没有合眼。

    白天藏于废弃船坞的夹层之中,靠半块冷饼与雨水度日;夜晚则潜行于盐仓四周,盯死那间透出昏光的小屋。

    他亲眼看见孙文昭将伪密册卷起塞入铜管,交予一名戴斗笠的驼背人;也看见那人踏着晨雾,沿着城西荒渠往北而去,最终消失在一道锈铁门后。

    那扇门,通往“鬼 рынок”——地下黑市,亡者交易之地。

    第四夜,暴雨倾盆。

    雨点砸在瓦片上像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天地间只剩白茫茫一片水幕。

    正是这样的天气,最适合送冥粮,也最适合亡命之徒混入阴市。

    沈观换上一身破袄,背上半袋陈米,脸上抹了灰泥,混在运尸队末尾。

    队伍由八名裹麻布的汉子组成,每人肩扛一口薄棺,脚步沉重而整齐,宛如丧仪。

    他们是从城外拾荒人手中收来的无主尸,据传每月晦日送往鬼 рынок,供邪修炼魂、巫师祭骨。

    阿哑的情报只有一句:“风不起,火不熄。”

    这是接头暗语,也是活命口令。

    队伍行至废渠尽头,一道铁门缓缓开启,腥腐之气扑面而来。

    前方棺木忽开一线,一只枯手缓缓伸出,三指并拢,向上轻抬——通行手势。

    沈观低着头,跟着队伍走入地底。

    眼前豁然展开一座诡异之城。

    蛛网般的巷道深陷岩壁,两侧挂满骨铃,随气流轻响,声如哀泣;血红色的幡布从顶壁垂落,绘着扭曲符文,在幽绿磷火下微微颤动。

    街道以人骨铺就,踩上去咯吱作响;摊位上陈列着眼球、指甲、断指,还有封在陶罐里的婴孩魂魄,泛着惨白微光。

    这里不讲律法,只信因果与诅咒。

    他随队穿行许久,终于抵达一处开阔坊市——白骨坊。

    坊前立着一根巨骨柱,上面刻满姓名,有些已被刮去,有些则渗出暗红血珠,似未干涸。

    就在众人准备卸棺之际,一具新尸被粗暴拖出,摔在地上。

    那人胸口插着半截泛黄骨笛,七窍渗出黑血,黏稠如油,在雨水中竟不扩散,反而凝成细丝,缓缓爬回伤口。

    沈观瞳孔骤缩。

    这……是刑部密探王慎!

    三日前他还收到王慎通过隐线传来的密报,称已摸清户部某账册流向,约他在南市茶楼接头。

    可那日茶楼空等一夜,王慎再无音讯。

    大理寺对外宣称其“病逝归乡”,连尸首都未见。

    如今,他竟以这种方式现身鬼 рынок,死状诡异至此。

    正欲上前细察,一道佝偻身影从坊内踱出。

    老妪披着黑袍,手持一根缠蛇骨杖,眼窝深陷,唇无血色。

    “想活命,就别碰那东西。”声音沙哑如磨刀石。

    是骨婆,鬼 рынок唯一的验尸人,传说她能听尸说话,看魂认主。

    她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停在沈观身上,浑浊的眼珠微微一转:“你身上……有书香。”

    沈观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骨婆却不追击,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焦黑的裹尸布,递来:“拿去。沾过尸火的布,能护魂。否则,你走不出三条街。”

    他迟疑片刻,接过。

    布料粗糙,带着焚烧后的刺鼻气味,却隐隐透出一丝温热,仿佛余烬未熄。

    深夜,废弃药铺。

    屋顶漏雨,地上积着浅水,映出窗外飘忽的磷火。

    沈观蜷坐在角落,取出那半截骨笛残片,指尖轻抚其上刻痕——细密螺旋纹路,与伪密册夹层中的木雕小鸟完全一致。

    【案件推演模拟器,启动】

    【载入核心证物:未知生物骨质笛片(残)】

    【能量检测中……警告:信息场严重紊乱,存在异种油脂干扰】

    画面刚浮现一道模糊人影——似乎是王慎临终前挣扎的模样——却瞬间扭曲成灰雾,像是被什么吞噬了影像。

    再试一次,仍是同样结果。

    沈观皱眉,掌心发凉。

    他的模拟器从未失灵至此。

    即便是复杂案情,也顶多需要更多线索补全,而非彻底无法构建模型。

    为何?

    他忽然想起骨婆的话:“尸火照骨。”

    难道……这骨笛上的黑油,竟能阻断精神感知?

    而那块裹尸布,偏偏是“沾过尸火”的?

    电光石火间,他有了决断。

    取火折点燃裹尸布一角,火焰幽蓝跳动,竟不发热,反倒散发出一股清凉之意。

    他将火焰投映于骨笛残片之上。

    刹那间,帛书虚影自火光中浮现!

    但那文字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蠕动、重组,字形扭曲如活虫,似在逃避解读。

    更诡异的是,每变动一次,沈观识海便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无形之物在啃噬神识。

    他咬牙强撑,试图锁定某一帧稳定画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人,也不是鬼。

    是一只狗爪踩在积水上的声音。

    黄犬悄然进门,嘴里叼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轻轻放在他脚边。

    沈观展开。

    纸上无字,唯有一角残图,线条凌乱如孩童涂鸦。

    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冥油书解法——唯焚旧怨,可见真言。”沈观盯着火光中那行扭曲蠕动的字迹,指尖几乎嵌入掌心。

    旧怨?

    焚之可见真言?

    他不懂其中玄机,但眼下已无退路。

    裹尸布燃烧殆尽,幽蓝火焰将骨笛残片笼罩,帛书虚影终于稳定下来——画面徐徐展开,如一场被强行唤醒的噩梦。

    密档库内烛火摇曳,铁栅低垂。

    一个身影悄然翻窗而入,正是王慎,左肩还缠着未愈的绷带。

    他与一名矮胖老吏在暗角交接,对方颤抖着递出一卷泛黄册子,封皮上赫然写着《科举黜落名录》。

    王慎翻开某页,目光凝在“李玄策”三字之上——朱笔圈画,旁注“已灭口”,墨迹未干。

    “红纱帐……”沈观低声呢喃,瞳孔骤缩。

    那是鬼 рынок 最深处的禁地,传说只接待死人与疯子,连骨婆都不敢轻易踏入。

    可为何偏偏是那里?

    而这名单,又为何牵扯到玄策?

    李玄策——那个曾在国子监与他并肩苦读、才华横溢却因直言触怒权贵而被逐出仕途的同窗。

    三年前,一封讣告称其病逝乡野,连尸骨都未曾运回。

    如今,这个名字竟从刑部密探临终传递的冥油书中浮现,还带着血淋淋的批注。

    他闭上眼,记忆翻涌。

    那时玄策曾笑言:“若有一日我无声无息消失,必非天命,而是有人不想让我开口。”

    如今看来,那一句玩笑,竟是遗言。

    寒意自脊背攀爬而上。

    这不是寻常贪腐案,也不是简单的灭口。

    这是有人用死者为信使,以邪术为笔墨,在向活着的人传递一道禁忌真相。

    而他自己,正被无形之手推入漩涡中心。

    小鼓子蜷缩在门边,脸色发白:“大人……咱们还要回去吗?”

    沈观没有回答。

    他知道,一旦涉足“红纱帐”,便是与阴司对弈,再难抽身。

    但他更清楚,若就此罢手,不仅王慎之死成谜,连当年李玄策的命运也将永远沉沦于黑暗。

    他站起身,将骨笛残片贴身收好,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黄犬身上。

    狗儿低呜一声,似有所感。

    方才它带来的残图虽乱,可若将线条重新拼合——竟隐约勾勒出一条通往东郊的路径,沿途标记着几处废弃庙宇,唯有一座画了双圈。

    钟声突然响起。

    不是洛京城楼的晨钟,也不是码头报时的铜锣。

    那是东郊方向传来的破败木钟声,一声,再一声,缓慢而执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召唤。

    与此同时,一阵凄厉的骨笛声划破雨幕,尖锐得不像人间之音,直刺耳膜。

    那调子极短,仅三音,却是国子监旧时学子间秘密联络的暗号——“故人未绝,速避祸端”。

    沈观浑身一震。

    那是他和李玄策年少时约定的求救信号。

    他猛地抓起油纸伞,披上蓑衣,推门而出。

    泥水四溅,冷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

    小鼓子想追,却被他抬手制止。

    “你回去,告诉苏夜语——我找到了‘名字’,也听见了‘回音’。”

    雨越下越大,街巷如迷宫般蜿蜒。

    他踏过骨铃轻响的小径,穿过磷火飘荡的暗渠,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生死边界。

    而在前方,在东郊荒芜之地,一座倾颓的废庙静静伫立,屋檐下悬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钟,随风轻晃。

    他不知道庙中等他的会是什么——是真相,还是陷阱?

    是亡魂,还是尚存一口气的故人?

    但他必须去。

    因为有些名字,不该被抹去;有些人,不该被遗忘。

    当他推开腐朽庙门的一瞬,冷风灌入,吹熄了手中灯笼。

    殿内昏黑,唯有石像轮廓隐现。

    他伸手探向供桌下方——指尖触到一堆潮湿的纸册,翻动时,暗红血渍在灯影下缓缓渗开。

    就在此刻,颈后突生寒意。(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这篇小说不错 推荐
先看到这里 书签
找个写完的看看 全本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如果您认为我在大理寺当神探不错,请把《我在大理寺当神探》加入书架,以方便以后跟进我在大理寺当神探最新章节的连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