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盒被香橼紧紧抱在怀中,分量沉得压胸,仿佛里面盛着的不是半片黑鳞,而是一块凝固的深渊。她踩着仙峪寺的石阶缓缓走下,脚步有些虚浮,背脊却绷得笔直。师父那句“渡厄者”仍在耳畔回响,三个字像灼热的烙印,烫得她心口发紧——虽驱散了几分直面邪祟的恐惧,却也压上了一份远超年龄的沉重。
夕阳早已沉进山脊,天边只剩一抹惨淡的橘红余烬,转瞬便被暮色吞尽。山林里影影绰绰,风穿过枝桠的声响变了调,不再是白日的沙沙轻吟,反倒像无数细碎的窃窃私语,裹着寒意掠过耳际,仿佛暗处藏着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怀中的木盒。
香橼下意识收紧手臂,将木盒贴得更紧。颈间的指环是凉的,怀中的木盒也是凉的,两种冷意透过衣料渗进皮肤,反倒让她维持着一份麻木的清醒。直到村口零星的灯火映入眼帘,那点人间暖意才让她稍稍松了劲,加快脚步小跑着冲进了自家院子。
“可算回来了!饭刚炒好。”橼妈的声音从厨房飘出,伴着锅铲碰撞铁锅的清脆声响,还有酸辣土豆丝的浓香漫溢开来——那是她最爱的味道,是独属于家的安稳气息。
这寻常的温暖瞬间戳中了香橼,眼眶猛地一热。她站在院中央深吸几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才应道:“妈,我回来了。”她没立刻进屋,先绕到院角的杂物棚,在柴堆最隐蔽的角落,小心翼翼将紫檀木盒塞了进去,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股凶险暂时隔绝在日常之外。
走进厨房时,橼妈正背对着她翻炒锅里的菜,灶膛里的火光舔着灶壁,将母亲微弯的脊背映得暖融融的。“快洗手,特意给你做的酸辣土豆丝。”橼妈头也不回地叮嘱。
“嗯。”香橼低低应着,舀起水缸里的凉水洗手。冰凉的水流过指尖,她望着水面上自己苍白晃动的倒影,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既想守住这份安稳,又知道危险早已步步逼近。
晚饭时,母女俩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安静。橼妈瞧着女儿食不知味的模样,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往她碗里添了一筷子菜。香橼机械地咀嚼着,耳朵却竖得笔直,连窗外风吹落叶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生怕漏过任何一丝异常。
夜渐渐深了,月光被云层遮得昏暗,院里只剩风吹梧桐的簌簌声。香橼躺在炕上,双眼圆睁,毫无睡意。颈间指环的凉意、银龙疲惫的眼眸、师父凝重的话语,在脑海里反复盘旋。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凄厉啼叫,更让这夜色添了几分惊悚。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刚要强迫自己合眼,却听见了异样的声响——
那是极细微的窸窣声,像无数只细小的脚爪在泥土上快速爬行,顺着院墙根由远及近。香橼浑身一僵,瞬间屏住了呼吸。声音轻得若有若无,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每一声都清晰得刺耳。是老鼠?还是……被黑鳞引来的邪祟?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下意识摸向枕边的《心经》,冰凉的纸页贴在掌心,才勉强稳住心神。那窸窣声在院墙外徘徊了片刻,渐渐远去,她刚要松口气,又一阵声响传来——是湿漉漉的沉重物件被拖行的摩擦声,隐隐约约,竟像是从水库的方向飘来!
香橼猛地坐起身,赤着脚悄无声息挪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张望。月色太暗,院外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可那拖行声断断续续,像冰冷的蛇,缠缠绕绕地浮在村庄的夜空中。
不是幻觉。那些东西真的来了,被黑鳞的气息、被她这个“渡厄者”吸引,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她退回炕上蜷缩起来,将《心经》紧紧抱在怀里,经文的字句在脑海里飞速流转,勉强撑起一丝微光与暖意。这一夜,注定无眠。
而在村外的水库之下,那个隐蔽的水洞深处,两点猩红的光再次亮起,比先前更亮,满是贪婪的急切。洞内的暗流骤然汹涌,卷起层层淤泥,一丝丝浓郁的黑色秽气像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顺着水流,向着水库、向着村庄的方向蔓延开来。
风未停歇,暗流已汹涌。峪林村维持了十几年的安宁,如同风中残烛,在看不见的凶险面前,微微摇曳,岌岌可危。(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