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风波暂歇,顾家营帐气氛却难言轻松。
林氏搂着凌薇,心疼得直掉眼泪,手指小心翼翼避过她手臂的伤处,只敢轻抚她参差不齐的短发,声音哽咽:“好孩子…疼不疼?这头发…这可如何是好…”
她一想到女儿家最珍视的青丝成了这般模样,心就像被揪着。
顾清瑜紧挨着凌薇另一边,无数次叹气:“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莽?那剑是能随便挡的吗?!”
虽然救得对象是公主,虽然这想法有点大逆不道,但她认为......公主不救,也没多大事啊。
秦菀也小脸严肃:“就是!薇薇姐,你吓死我们了!不过......”
她眼睛亮了亮:“外头都传你神勇无比,和沈姐姐配合默契,联手将那刺客绞杀当场!”
那可以说是非常离谱了。
面对秦菀对现场的采访,凌薇只想静静。
好在林氏看出了她的疲惫,把秦菀连同其他一并想打探的人都客气地打发走了,只自己守着她。
凌薇失血加疲劳,紧张突然变松弛,强烈的困意袭来。
只听见迷糊中有人道:“砚哥儿,灼哥儿,薇薇还在睡,你们莫吵她。”
然后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秋猎如何收场,回程路上又是何等光景,凌薇没有印象。
据顾清瑜后来说,她睡得昏天黑地,怎么叫都叫不醒,吓坏了众人。
那位医术精湛的王院判又被十万火急召来,顶着无数道质疑的目光仔细诊查,最后捻着胡须得出结论:无他,睡得沉罢了。
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顾尚书在深居简出的顾家二老面前,提到凌薇护持皇子事迹,顾老夫人亲自携一众女眷前来探望。
只是除了顾家二老外,其余人并不知晓,只当是受伤探望。
陛下御口未开,金殿之上尚未定论。无人敢越雷池半步,更不敢将“救驾”二字轻易宣之于口。
还在顾家“暂住”未走的柳依依,目光在凌薇参差不齐的短发上流连,惊讶道:“凌姐姐,你的头发......”
凌薇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这位的存在。
二夫人柳氏也对着凌薇身上扫射,啧啧有声:“哎哟哟,知道的说是去秋猎了,怎弄成这副模样?
我还当是哪个庵里修行未满,偷跑出来的小姑子呢,啧啧,真是……”
林氏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开口,带头的顾老太君已沉着脸斥道:“够了!薇丫头随驾辛苦,仪容之事,岂容你在此妄议?都散了!”
几日后,秋猎的事在府中悄然传开。
柳氏在自己房里听着丫鬟的转述,同一旁的柳依依对视一眼。
她捏着帕子酸溜溜地嗤笑:“哼,救了公主又怎样?一个姑娘家,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头发短成那样,成何体统。简直离经叛道,就算有天大的功劳,顶着那劳什子头发,日后哪个体面人家敢要?有碍观瞻!”
就在柳氏这酸话刚落的当口,顾府中庭骤然响起那标志性的高亢唱喏:
“圣旨到——!凌薇姑娘接旨——!”
阖府再次被惊动,香案摆开,众人跪伏。
传旨太监展开明黄卷轴,声音洪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顾氏甥女凌薇,秉性柔嘉,心昭勇毅!秋猎惊变,凶徒逞恶,临危之际,奋不顾身,护持公主皇子于魔掌,忠肝义胆,天地可鉴!更兼临危不惧,智勇双全,终助皇子化险为夷!其行堪为闺阁表率,其德足彰忠义千秋!特赐——”
“一、御笔亲书‘勇毅’金匾一方,悬于门庭,以彰其德,以励世人!
二、特旨恩准:凌薇断发,乃忠勇护主之明证,实非不孝不悌。自即日起,特许其新发长成前,以巾帼之姿示人,凡见者,不得妄议讥笑,违者以藐视皇恩论处!”
“三、赐:赤金百两,宫缎十匹,南海珍珠一斛,玉如意一柄!钦此——!”
系统一旁可惜,原世界线的杜芊芊在刺杀中独领风骚,加上本身的气运加持,最后救驾有功被封了县主。
到了凌薇这边,只是物质加荣誉奖励。
凌薇的完整气运居然比不过杜芊芊吗?
凌薇却不这么认为,县主作为贵族身份,需维持一定稀缺性,此次她和沈青岚都同样有功,有这样的奖励已经很好。
况且,她的女官崛起之路,最需要的不是贵族身份,而是最难积累的——名望。
“勇毅”金匾的昭彰,再加上短发示人的特许,这份独有的印记恰恰会为她架起云梯。
这次的嘉奖不是最豪华的,但却是当前最适合她的。
“臣女凌薇,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薇声音清越,叩首谢恩,姿态沉稳。
无数目光如织网般缠了过来——有探究、审视,更有久居上位者不动声色的掂量。
凌薇只管垂着眼,神态自若。
夏日午后,微风习习。
顾清砚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来京城办事,拜访了顾府来探望顾清砚。
顾清砚携好友漫步于顾府荷塘的栈道之上,池中碧叶连天,粉荷亭亭,随风摇曳生姿,送来阵阵清雅荷香,令人心旷神怡。
栈道蜿蜒深入花叶深处,尽头连接着一座小巧的水榭。
他们本欲往水榭处品茶论道,好友郭淮兴致忽起,指着不远处掩映在荷花丛中的小舟:“清砚兄,如此良辰美景,何不泛舟池上?定别有一番意趣。”
顾清砚欣然应允:“甚好。”
两人便向停舟处寻去。
小舟被一根绳索松松系在岸边木桩上,半隐在茂密的荷叶荷花之间。
顾清砚俯身去解绳索。
“兄长!”身后传来顾清瑜的声音。
顾清砚回头,见妹妹与秦菀一同走来。
“有没有见到凌薇?”顾清瑜问道。
“未曾。”顾清砚摇头。
顾清瑜蹙眉,嘀咕:“这人跑哪儿去了……”秦菀也好奇地张望。
两人与顾清砚的友人互相见了礼,便匆匆离去,风中隐约传来她们的对话:“…门房说没出去…”“…再去藏书楼找找…”
郭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背影:“多年不见,清瑜妹妹竟长这么大了,想当年她总爱独来独往,闷头跟在我和澄之身后。
那时劝她多交些玩伴,她还梗着脖子说‘才不要和旁人玩’呢。”
澄之是顾清砚的表字,他目光落在两人相携的身影上,轻声喟叹:“如今也交到闺中密友了。”
“她们在寻谁?”郭淮突然想起京城的传闻,“莫非是府上那位得了陛下‘勇毅’嘉奖的表姑娘?”
他眼中闪着八卦的光,“听闻这位姑娘可了不得!秋猎之上,为救四皇子殿下,被凶徒挟持,临危不乱,竟挥剑断发明志。啧啧,这份果决胆魄,便是男儿也少有!真乃奇女子也!连我都想一睹风采了。”
顾清砚正背对着郭淮,弯腰用力拉动那艘似乎有些搁浅的小舟,动作忽然僵住,好一会儿没动静。
“清砚兄?怎么了?船卡住了?”郭淮说着,好奇地探身想上前帮忙。
顾清砚猛地直起身,几乎是瞬间横移一步,精准地挡住了友人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无事。想是船底有些淤塞,一时难动。日头渐毒,不如先去亭中稍歇?”
他语气不容置疑,顺势不着痕迹地将一脸困惑的友人半推半引地带离了岸边,走向不远的水榭。
友人被拉着走,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小舟依旧半掩在荷花丛中,船头似乎……动了一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