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彩搬回城西别墅那天,天气预报说:暴雨,红色预警。
她没在意,指挥工人把最后一箱画具搬进书房,转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窗外,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周秘书犹豫着开口:“夫人…宁总在门外。”
她晃酒杯的手没停:“让他淋着。”
“可…他没打伞,就跪在铁门外,手里还抱着…一叠纸。”
林汐彩终于抬眼:“什么纸?”
“情书。第108封…手写的。”
别墅铁门外,宁连川跪在滂沱大雨中。
西装早已湿透,贴在嶙峋的脊背上。雨水顺着他发梢、眉骨、下巴疯狂流淌,怀里却死死护着一叠用防水袋裹着的信纸——那是他熬了整整三个月,写满108封的致我高攀不起的女王。
他咳了一声,血丝混着雨水从嘴角滑落。
胃又开始绞痛——自从住进精神病院,这毛病就没好过。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会穿孔,他却只惦记着:“今天排骨汤熬得不够烂,女王肯定嫌硬。”
他颤抖着抽出第一封信,对着别墅方向,嘶哑开念:女王:今天是我跪在你门外的第一天。
雨很大,但我记得——七岁那年,雨比这还大,你背我走了三公里。
你说‘别怕,我罩你’。
现在,换我跪着说——姐姐,别丢下我。
别墅书房,林汐彩站在窗边,透过雨幕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监控屏幕里,是他惨白的脸,和不断颤抖的嘴唇。
周秘书小声:“夫人…他胃出血还没好,这样淋雨会出事的…”
林汐彩抿了口酒,没说话。
宁连川念到第37封时,声音已哑得不成调。
“…今天切排骨又切到手。护士说我很笨,可我想——当年你背我去医院,手比我还小,却一步没停。你那么厉害,我却把你弄丢了。这次,换我追你,追到天涯海角,追到你肯回头。”
他猛地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信纸上,晕开刺目的红。
却仍固执地抽出下一封,继续念:“女王:今天学会你最爱的红烧排骨了。糖色炒得刚刚好,肉炖得软烂…你尝一口好不好?就一口…我求你…”
别墅内,林汐彩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宁氏集团CEO专线——她顺手接起,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周秘书带着哭腔:“林董!宁总他…他今早又胃出血送急诊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会死!可他拔了针就跑,说‘今晚是最后期限,女王说过108封情书少一封重头来过’…他现在跪在您别墅外,已经淋了四个小时雨了!”
林汐彩指尖一顿。
周秘书哽咽:“林董…这半年,宁总每天只睡三小时。凌晨四点起来学做菜,白天处理公务,晚上写情书…他书房抽屉里全是胃药,床头贴着您爱吃的菜谱…他…他是真想改啊!”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
林汐彩沉默良久,忽然问:“他学会红烧排骨了?”
“学会了!真的!”周秘书急切道,“连您挑剔的‘糖色要琥珀色,肉要入口即化’都做到了!他还…还特意买了和您童年家里一样的青花瓷碗盛…”
窗外,宁连川念到第89封。
声音已微弱如游丝,身体摇摇欲坠。
“…女王,今天路过儿童医院,看到一个小女孩背着弟弟打伞…我站在雨里看了半小时。”
“原来…被姐姐护着的感觉,这么暖。可我…把我的姐姐弄丢了…”
他剧烈咳嗽,血沫溅满信纸。
却仍挣扎着抽出最后一封——第108封。
防水袋被雨水泡得发皱,他颤抖着撕开,用尽最后力气念:“女王:108封,我写完了。从骂你草包,到跪着叫你女王。从嫌你粗鄙,到求你尝一口排骨。我宁连川…终于配得上叫你一声‘姐姐’了吗?如果…如果还不够…我重头再写…写到你原谅那天!”
他身体一歪,重重栽倒在泥水里。
信纸散落,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
别墅内,林汐彩猛地放下酒杯。
“备车。”她抓起玄关的黑伞,“去把他拖进来——别死我家门口,脏了地。”
暴雨中,保镖七手八脚把宁连川抬进客厅。
他浑身滚烫,嘴唇发紫,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张湿透的信纸。
家庭医生紧急检查:“高烧40度,急性肺炎,胃部大出血——必须立刻送医院!”
林汐彩却抬手:“先灌醒他。”
医生一愣:“林董,他情况危急…”
“我让你灌醒他。”她声音颤抖着冷声道,“用最浓的参汤。”
十分钟后,宁连川在呛咳中睁眼。
视线模糊中,他看到林汐彩居高临下站在床边,黑裙如夜,眼神如刀。
“女王…他挣扎着想坐起,情书…我念完了…108封…你听到了吗…”
她俯身,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
“听到了。”她冷笑,“念得不错——尤其是吐血那段,挺有感染力。”
他眼中刚燃起的光,瞬间黯淡。
“…可还是不够,对吗?”他声音破碎,“我…我重头再写…”
“不用了。”她松开手,直起身,“108封,算你过关。”
宁连川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你…你肯原谅我?”
“想得美。”她转身走向厨房,“只是允许你…进厨房。”
二十分钟后,宁连川裹着毯子,哆哆嗦嗦站在厨房门口。
林汐彩系着围裙,正慢条斯理摆弄砂锅。
“过来。”她头也不回。
他踉跄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胃还在绞痛,腿还在发软。
“坐。”她指指灶台前的小板凳。
他乖乖坐下,仰头看她:女王…你要我做什么?
她掀开砂锅盖,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
“尝一口。”她盛了小半碗,推到他面前,“你做的红烧排骨——我让周秘书从你公寓偷来的。”
宁连川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勺子。
他舀了一小块肉,吹了又吹,才小心翼翼送进嘴里。
肉软烂入味,糖色如琥珀,正是她童年记忆里的味道。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进碗里。
“好吃吗?”她问。
他哽咽着点头:“…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嗯。”她盯着他,“七岁那年,我说等我有钱了,天天给你做——结果你长大后,嫌我粗鄙,连我夹的菜都扔掉。”
他浑身一颤,猛地跪在瓷砖地上,额头重重磕下:“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让我当狗…我都认…只求你…别不要我…”
林汐彩静静看着他磕头,直到他额头渗血。
才淡淡开口:“起来。”
他不敢动。
“我说,起来。”她声音陡然严厉,“宁连川,我林汐彩的男人——可以跪着认错,但不能跪着求生。”
他浑身一震,缓缓抬头。
她伸手,擦掉他脸上的血和泪。
“从今天起,你每天六点来厨房报到。”
“第一件事,给我做早餐——要七岁那年的味道。”
“第二件事,继续写情书——不过这次,写如何做一个配得上女王的男人。”
“第三件事…”她指尖点在他心口,“把这里,重新填满——用对我的爱,不是愧疚。”
宁连川怔怔看着她,突然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姐姐…我填…我一定填满…用一辈子…不…十辈子…”
林汐彩没推开他,只是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背。
像七岁那年,她背着他走过暴雨长街时那样。
窗外,雨渐停。
晨光微熹,透过玻璃,温柔地笼罩相拥的两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