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毒得能烤焦骆驼。
迈巴赫一个滑溜,精准地钻进班达尔亲王那座堪比小镇的私人机库。
车门一开,冷气混着航空燃油、顶级皮革保养剂和沉甸甸的熏香味儿劈头盖脸砸过来,瞬间把车外的炼狱热浪拍死在门外。
“幻影2000!真他妈是幻影2000-9!”
图尔基像颗点着了的炮弹,第一个窜出去。
笔挺的空军制服在高顶强光灯下晃得人眼晕,胸口的飞行徽章随着他猴急的步子哐当乱响。
他几步就扑到那架流线型的银灰色铁鸟旁边,手摸上冰凉金属蒙皮的动作,温柔得跟他妈摸情人似的,眼神直勾勾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车队后面,瓦立德和穆罕默德慢悠悠下车。
眼皮子撩了下那战斗机,瓦立德撇了撇嘴。
不好意思,哥们2026年回来的!
那是歼-20都差点儿要去拉烟的年代,你让我看这?
就这?
啧,弟弟中的弟弟!
他脸上都懒得装出点什么恰到好处的“哇塞”。
“瞅瞅这线条!这鸭翼!绝了!我们那老掉牙的狂风战机在它面前只有挨宰的份!”
图尔基兴奋地扭过头,唾沫星子差点喷瓦立德脸上,对着他这位“睡美人”堂弟就开始上专业课,
“既可以点防御,也可以多用途!
看看这发动机!斯奈克玛M53-P20涡扇!
瞬盘 30°/s,稳盘 19°/s,翼载 234 kg/m²……”
巴拉巴拉,关键数据跟报菜名似的。
瓦立德耳朵听着,魂儿早飞了。
图尔基的激动,他倒也可以理解。
再过几个月,这位堂兄就该从空军学院毕业了。
按他爹老萨勒曼王储的剧本,得去塔伊夫基地。
也就是去和平接收现国王旗下的空军势力,给他爹坐稳王储位子添砖加瓦,为以后抓军权打基础。
可图尔基私下没少骂娘。
塔伊夫那破地方,只有老掉牙的“狂风”战机!
眼前这幻影2000,跟F-15或者还没到货的“台风”比是差点意思。
但吊打“狂风”?
那叫一个轻松加愉快!
不过……
瓦立德觉得这关他屁事啊!
要他做主的话,立刻去买歼10A的外贸版FC20!
2930万美元一架,维护费还低,这不比动辄上亿美刀的F-15、台风、阵风香多了?
就在瓦立德还在吐槽的时候,一道浑厚带笑的嗓门横插进来,直接把图尔基的专业秀给掐了:
“图尔基,我的小鹰隼,看来对我的新玩具很满意嘛!”
众人扭头。
一个穿着考究白袍、六十来岁的老爷子在几个跟班簇拥下踱步过来。
脸盘子威严,眼神跟鹰隼似的,走路自带一股子久居人上的劲儿。
班达尔·本·苏尔坦亲王,此间主人。
“班达尔叔叔!”图尔基条件反射般“啪”一个标准军礼,脸上那敬重劲儿,货真价实。
“叔叔。”
穆罕默德也跟着上前半步,微微躬身,礼数周全。
瓦立德脑子里“嗡”一下,两份记忆瞬间激活:
来自瓦立德的记忆:
班达尔亲王,上世纪40年代生人,前王储、苏德里七兄弟老大苏尔坦亲王的庶出长子。
仗着他爹力挺、自己有两把刷子还有张庞大的美国关系网,在苏德里派系里,长期被当成外交和安全领域的“大管家”。
跟自家老爹哈立德亲王一样是军火贸易巨头,是竞合对手。
而来自黄毛的记忆: 2013年中后期这老小子就淡出核心圈了。
到了2017年,被穆罕默德给血腥清算,跟自家老爹、小叔阿勒瓦利德一样,属于被“吊起来打”的那批。
但这老小子下场更惨。
抄家灭门,四个儿子死了俩,所有12岁以上的女儿全被抓去政治联姻,一把老骨头还得顶着“苏德里系第二代长子”的名头,给穆罕默德当吉祥物到处站台。
膝盖都打断了。
想到这里,瓦立德心头一凛。
怪了!
穆罕默德是出了名的护短。
苏德里系向来是他的基本盘,他上台后历次行动中苏德里系都是得利者,而班达尔这老狐狸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且看眼前这架势,这位权势滔天的亲王对穆罕默德,那态度,分明透着长辈对后辈的亲昵和看好。
班达尔亲王目光越过萨勒曼家的两位王子,精准地落在瓦立德身上,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
“哟?塔拉勒家的小狮子也来了?稀客啊。”
他上下打量着瓦立德,眼神里带着审视,也有一抹忌惮。
不是忌惮瓦立德,也不是忌惮瓦立德他爸。
而是瓦立德的安全……
无他。
此刻的瓦立德,身上有层金身——“真主神迹”的光环。
这让班达尔亲王心里很是……烦躁!
呵,好一个“真主神迹”!
随着四个月前瓦立德被中医针灸促醒进入苏醒道路后,#Pray-For-Prince-Waleed(为瓦立德王子祈祷)的标签在推特趋势榜疯狂攀升!
费萨尔国王军事医院外有民众点燃篝火守夜!
麦加大清真寺广场上,数万民众自发跪地为瓦立德诵读《古兰经》!
宗教事务部两天便收到了280万封为瓦立德祈祷的信件!
为什么?
因为哈立德亲王这七年来为儿子做出的所有举动,让他们感动。
同时,那些被反复播放的、关于瓦立德王子年少时的“善行”报道:
收养流浪猫、濒死动物、修建女子学校、援助加沙……
班达尔亲王当然清楚这些光鲜形象背后有多少公关运作的水分。
但是!经过这七年多不间断的、铺天盖地的重复播放和悲情渲染,在民众的心中,这些形象早已从“可能存在的疑问”变成了“深信不疑的事实”!
那个七年来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王子,在他们心里已经被塑造成了一个善良、纯洁、不幸的完美符号!
哈立德那些公开的祈祷、在媒体前展示的哀伤、“慈父”形象的塑造,其核心目的,其实王室人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无非是用持续的表演,堵住那些指责他占用天量王室医疗资源、挥霍无度救治无望之人的悠悠众口,打造一层坚不可摧的道德铠甲。
但是!
落在千千万万普通沙特民众眼里,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政客的算计。
而是一个为昏迷儿子苦苦坚持了八年的父亲!
这份执着,深深触动了他们心底最朴素的亲情,引发了海啸般的共情!
而现在,这个沉睡了八年的完美符号,在一次家族礼拜中直接苏醒了!
在那些早已被哈立德的“父爱”所感动、早已将瓦立德视为自己孩子般牵挂的民众眼中——这、是、什、么?!
这就是一个坚韧父亲感天动地的终极胜利!
这就是凝聚了无数人祈祷与期盼的‘神迹’降临!
这就是他们眼中真主垂怜的‘奇迹’!
虽然班达尔亲王和瓦立德他老爹是竞争对手,甚至可以说是死对手,但是此刻他万万不敢让瓦立德在他的地盘上出任何事。
而且,最恶心的是,当年瓦立德出的车祸也特别蹊跷,王室里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就是他所为。
见到瓦立德出现在这里,班达尔亲王都想骂娘了。
现在要是瓦立德在我这儿少根头发……
那些狂热的民众,怕不是要把我撕碎了当成献给真主的祭品!
哈立德这老东西,真是……恶心透了!
但是他也理解眼前两个大侄子为啥要带瓦立德来这里。
民意、民心,谁不想要?
要不是自己女儿们大的大小的小,没有合适的人选,他都想尝试跟哈立德谈谈,要不结个亲化干戈为玉帛?
“亲王殿下。”
瓦立德抚胸行礼,动作行云流水,肩背舒展如松,每一个角度都精准得如同宫廷礼仪教科书,优雅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就是没叫叔叔。
班达尔亲王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无奈。
这小子!
他心头发堵,那看似完美的礼节里,透出的全是冰碴子似的疏离!
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一瞬。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内心在咆哮:你那该死的车祸真不是我干的!要是我出手,你小子八年前就该凉透了!
但这话能说吗?不能!
他只能把这口老血咽回去,强撑着长辈的温和,干巴巴地笑道:“年轻人,甭拘着。这儿不是朝堂。”
心里却啐了一口:妈的,这冷屁股贴得……
算了,敬而远之吧!
他目光转向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带你堂弟去旁边会所玩玩,放松放松。今天可是有好货,东欧刚空降的蜜桃团,去晚了汤都喝不上!”
说着,还冲瓦立德暧昧地挤了挤眼。
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怀,却透着一股子打发人的味儿。
说完,他再不看两人,胳膊一伸,热情地揽住图尔基的肩膀,转头和图尔基朝天地讨论起战斗机来,一边说着一边往远处走去。
仿佛图尔基才是他今天唯一的贵客。
几秒后,瓦立德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冷哼.
扭头,只见这位堂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穆罕默德深深的看了一眼班达尔和图尔基的背影,猛地一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机库侧门通往会所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瓦立德赶紧跟上,跟穆罕默德并肩,压低了声音,
“哥,甭往心里去。班达尔亲王是空军老炮儿,图尔基又在军校泡着,他们聊战机有共同语言,正常。”
呵,这王室塑料兄弟情……
跟当年大学牲寝室里那点破事儿有啥区别?
就因为跟舍长多勾肩搭背搓了两次澡,剩下几个就酸得跟柠檬精似的!
啧,gay里gay气的!
穆罕默德脚步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
“共同语言?是啊,我就没有!
瓦立德,你睁眼看看,王室里那些真正掌权、有分量的,哪个不是英美名校镀过金?
哪个没在军队或要害部门里滚过几圈?
就他妈我是国内土鳖大学毕业的,都看不起我!”
他喉结狠狠滚了滚,声音又低又沉,憋着一股子要炸不炸的火气,“妈的!什么玩意儿!”
话音刚落,穆罕默德像是被自己的粗口烫到。
猛地一缩脖子,小眼神飞快地左右扫视了一圈机库角落,他压低嗓子赶紧补了一句,
“安拉啊!你确是宽恕的,你喜悦宽恕,求你宽恕我吧!”
那股子憋屈劲儿还没散,又添了几分心虚。
“嘿嘿!”
瓦立德在旁边直接笑出了声。
胳膊一伸,哥俩好地揽住穆罕默德紧绷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放宽心,哥!真主他老人家多忙啊,这点小事儿肯定宽恕!
再说了,咱们是王子嘛,骂两句脏话怎么了?
只要别在星期五中午在利雅得大清真寺里骂就行!”
而他岔开了话题,一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唏嘘:“再说了,我不是也没有英美名校学位。”
穆罕默德白了他一眼:“你能一样?
你特么以前就是是照着那模板长的!
要不是车祸昏迷,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名校当学霸呢!”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全是苦涩,
“你们这些按部就班、前途一片光明的,哪懂我这种滋味……”
瓦立德双手一摊,脸上却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巧了不是,哥,我现在真懂。”
他指了指自己,“我这情况,跟你一样,而且……我比你还惨好吧?路都断了。”
穆罕默德一愣,看着瓦立德年轻脸上那份洞悉,忽然意识到这小子说的是实话。
他眉头微皱,带着点替他发愁的意思:“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现在政府、国企那些肥缺,没个名校的博士头衔,门都摸不着!
瓦立德明天就23了,但车祸前高中都还没上。
现在从高中重头读?等熬到博士毕业,至少三十好几了!
而塔拉勒系……虽然富有,但毕竟已经是支系。
而且和其他部落不同,塔拉勒系的源头阿治曼部落是在沙特统一战争中被完全歼灭后投降的,部落没有任何兵权。
且瓦立德的爷爷塔拉勒亲王当初选择了和黎巴嫩显赫家族联姻,瓦立德的父亲同样也是如此。
从血缘亲疏的角度出发,瓦立德天生就比其他人要低,起始职位要低一些。
这相当于瓦立德在王室体制内往上爬的路,完全被堵死。
穆罕默德摇摇头,用自己那不堪回首的三次创业失败经历作为笑话,宽慰着瓦立德其实可以经商。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机库侧门。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会所外厅像个超大号的阿拉伯土豪客厅。
巨型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脚下是能吸掉所有杂音的顶级波斯地毯。
十几个穿着华贵白袍的王爷,三三两两聚着堆,端着水晶杯,夹着粗雪茄,低声交谈。
仆人像影子一样穿梭,奉上咖啡、果汁、晶莹的椰枣、精致点心。
沉香的烟雾袅袅升腾,混着高级香水味,让瓦立德觉得有点齁。
黄毛OS模式启动:
啧,差点忘了这茬!
沙特老铁们,尤其是这帮王公贵族,对熏香这事儿,那真是刻进DNA里的执着!
在沙漠文化中,珍贵香料自古就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
用最好的香料熏香衣物,代表着主人的尊贵身份和对洁净体面的极致追求。
物熏香后,香气能持续很久,走动间自带一种低调而奢华的氛围,比直接喷液体香水更含蓄、更“高级”,而且能混入个人体味形成独一无二的“签名香”。
这可比喷个蔚蓝、大吉岭茶有排面多了!
就像随身携带一个无形的“贵族认证”。
对他们来说,熏香是融入骨髓的社交礼仪和身份象征。
一个精致的银制小香炉从侍者手里递了过来,里面烧着上好的木炭。
瓦立德就算再烦躁,也只能微笑的接过。
侍者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香料碎块放在炭火上。
瓦立德优雅地拎起自己宽大的白袍下摆,将升腾的香雾笼罩住衣袍。
动作讲究而从容,让烟雾充分浸润织物纤维。
旁边的穆罕默德也是如此。
直至三分钟后,两个讲究人将小香炉从袍下取了出来。
瓦立德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猥琐。
而穆罕默德迅速切换表情,脸上挂起得体的微笑,领着他上前,挨个给各位叔伯辈王爷问好、介绍。
“这位是瓦立德·本·哈立德殿下,塔拉勒系的继承人,刚苏醒不久。”
“瓦立德,这位是XX亲王…”
“向您问好,尊敬的亲王殿下。”
瓦立德的表现堪称教科书级。
蒙娜王妃的优雅,哈立德亲王的沉稳,在这具年轻身体上完美融合。
每一个抚胸礼的角度,每一次眼神交汇的分寸,每一句问候的语调,都精准卡在王礼仪式的点上。
王爷们纷纷点头,商业互吹张嘴就来:
“哈立德的好儿子!蒙娜教得真不错!”
“沉睡七年,醒来气度更胜从前!真主庇佑啊!”
“塔拉勒系后继有人啊!”
瓦立德心里门清。
这些漂亮话背后,是长辈对小屁孩的宽容和不在意。
没人真把他当个能上桌玩权力的成年王子。
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个特殊的未成年王子,顶多算个吉祥物。
招呼打了一圈,几个老王爷便心照不宣地冲着内厅方向努努嘴,眼神暧昧,
“行了行了,年轻人别跟我们老头子这耗着,闷!去里头!内厅才热闹!有好玩的!”
穆罕默德从善如流,带着瓦立德撩开一道厚重的天鹅绒门帘,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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