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立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猛地拉开了贵宾室厚重的隔音门。
一步踏出,足下昂贵的手工皮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笃定的一声轻响。
阴影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靠前半步。
二管家小安加里。
“殿下。”
他将一张薄薄的卡片递到瓦立德面前,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那并非寻常信用卡的塑料质感,入手沉甸甸,冰冷而坚硬。
通体深邃的哑光黑,边缘镶嵌着一道极细的铂金,卡面上没有任何银行标识。
这是金钱权力最顶端的通行证,理论上拥有无限透支额度的黑卡。
瓦立德也不惊讶为什么这种不记名的黑卡会由小安加里保管。
既然有小安加里,必然也就有老安加里。
安加里,是一个家族,圣裔哈桑的后裔,也是塔拉勒系的宗教侍从家族,世代都是塔拉勒系的管家。
安加里家族制服左胸口袋绣有极细金色棕榈枝,区别于服务苏德里系的苏莱曼家族的绿色萨勒曼刀盾徽。
比中国古代家生子还要亲近的人。
老安加里侍奉哈立德亲王,而小安加里,从他瓦立德呱呱坠地起,就是他的影子。
名义上是王子的管家,实则情同兄弟。
指尖触碰到黑卡的瞬间,瓦立德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
“小安加里,”他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下去疯一把了。”
“疯”字被他刻意咬重。
小安加里微微躬身,“殿下准备怎么做?”
瓦立德的喉间滚出沙哑的铮鸣,“我要去掀翻这场局了。”
“掀”字带着钢刃劈风的厉响。
小安加里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而后他突然单手扣胸——那是安加里家族世代效忠的古老礼仪。
“您的弯刀指向何处,”他脊柱绷成一张满弓,字字砸进空气里,“安加里的血脉便烧到何处!”
“殿下,”安加里抬起头来给了瓦立德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真主说,太阳会再次升起,而您,远比您想的更强大。”
瓦立德不再犹豫,将黑卡随意揣进口袋。
昂首,如同巡视领地的年轻雄狮,大步流星地沿着旋转楼梯向下走去。
鞋跟敲击金属台阶的“哒、哒”声,穿透下方鼎沸的人声,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战鼓擂响。
衣袂带风,瞬间吸引了奢靡大厅里所有目光。
他无视各种目光,径直走向中央金光闪闪的下注台。
巨大的电子屏滚动着赔率:
布加迪威航胜:1赔1.8
幻影2000-9胜:1赔1.5
瓦立德站定,目光扫过屏幕,嘴角勾起一丝挑衅的弧度。
“平局。一亿美刀!”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喧嚣,“我要押第三种可能!”
大厅瞬间一静。
倒吸冷气后嗤笑声随即爆开。
身着墨绿制服的身影从班达尔亲王身后悄然上前。
左胸口袋绣着细密的苏莱曼刀盾徽,这是服务苏德里系的管家家族标志。
贾迈勒单手抚胸,躬身45度,姿态恭谨,
“尊贵的殿下,恕我直言,这场竞速……没有第三种可能。”
“哈!”人群中爆出更响亮的哄笑,几个年轻侍从甚至夸张地捂住肚子。
在这片嘲弄的声浪里,瓦立德却连眼风都未扫向贾迈勒。
他的目光像淬火的弯刀,直接钉向人群中心的班达尔亲王:
“怎么?”清朗的嗓音撕裂喧嚣,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班达尔亲王殿下……
您是不敢开平局选项么?”
“平局?一亿美刀?瓦立德殿下,您沉睡七年,醒来的不是脑子,是幽默感吧?”
一个年轻王子夸张地拍腿大笑,“你以为这是两只骆驼的比赛吗?”
“车祸后遗症没好利索?跑车和战斗机,怎么平?”
另一个声音恶意满满,“两边发动机同时熄火吗?这比骆驼和猎豹赛跑打平还要不可思议!”
起哄架秧子的人到处都是。
整个会所的空气都粘稠着捧高踩低的算计。
众所周知,班达尔亲王和哈立德亲王两人因为军火贸易的重叠,很是不对付。
哈立德亲王所代表的塔拉勒系是财富的代名词不假,但班达尔亲王身为此时王室势力最大的苏德里系第三代长子。
权势更胜一筹。
此刻在班达尔的主场,面对的又是一个按辈分得喊班达尔亲王一声叔的年轻王子,这些精明的鬣狗们太清楚该咬向谁了。
更何况——
“真主神迹?”有人从鼻子里哼出轻蔑的气音。
“睡七年就能躺赢民意金身...”端着水晶杯的王子指关节发白。
那些扎在年轻贵族心口的刺,此刻全化作淬毒的哄笑声。
凭什么这个连高中都没读完的废物,能靠一场车祸收割信仰?
而他们这些在军校流汗流血的人,反倒成了陪衬!
“亲王!送上门的钱!塔拉勒系的钱,不要白不要啊!”
“开!快开这个选项!”
“让我们见识下什么叫‘躺着赚钱’!哈哈!”
“亲王,瓦立德殿下这是给您送钱呢!”
嘲讽、奚落、幸灾乐祸的哄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瓦立德淹没。
那些目光里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仿佛在看一个急于证明自己却闹出天大笑话的傻子,一个继承了泼天财富却注定将其败光的废物。
瓦立德置若罔闻,视线锁死班达尔亲王。
就在他“平局”出口的瞬间,班达尔亲王脸上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微微一僵,夹着雪茄的手指猛地一抖,一截长长的烟灰无声地飘落在他昂贵的白袍上。
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塔拉勒系的情报网络……
理论上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
哈立德那个老狐狸若真摸清了底牌,来的就该是他那豺狼般的弟弟阿勒瓦利德!
让个昏迷七年的小崽子搅局?连给老子塞牙缝都不配!
班达尔内心惊疑不定,但周围催促的目光如同实质。
余光掠过角落,那几个披着阿联酋白袍的身影正举杯示意。
他不能露怯!
“呵呵,少年人意气风发,总是格外可爱。”
亲王忽然朗笑出声,雪茄红点划出从容的弧线。
侍者躬身捧来镶金平板,他指尖轻点,“既然殿下执意体验这‘万中无一’的乐趣,那就开。
布加迪威航胜:1赔1.8,幻影2000-9胜:1赔1.5,平局……”
他顿了顿,扫过瓦立德“人傻钱多”的脸,笑了笑,“那……就定1赔50吧!”
瓦立德什么也没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班达尔见状,思绪急转。
他开出1赔50这明显是搞笑的赔率,就是给瓦立德台阶下!
他认为,但凡瓦立德脑子没被车祸彻底撞傻,看见这个搞笑的赔率,就该明白他的意思:
要么改押其他,要么象征性押个几十万意思意思。
瓦立德若真敢硬砸一个亿押平局……
那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小王八犊子脑子确实还没清醒透,纯粹犯浑找死;
要么……就是他最怕的情况——塔拉勒系的情报网真他娘的刺穿了他们的铁幕!
不过班达尔觉得,就算塔拉勒系提前知道了也无所谓。
要知道的话早知道了,而哈立德那老狐狸也早就出手了。
既然没有出手,那么哈立德必然是存着事后谋利的心思。
到时候肯定会以‘儿子被坑’为由,借机发难,逼他吐出更多油水来赔偿。
不过……又有何妨?
只要页岩油公司这笔买卖成了,盘活了,老子有的是钱!
这点赔偿,毛毛雨!
想到这里,班达尔冷笑了一声:
既如此,优势在我!
深深的看了瓦立德一眼后,他在IPAD上点了一下。
大屏幕刷新。
“1赔50?亲王大气!”
“瓦立德殿下,满意了吧?五十倍!够刺激吗?”
几个端著龙舌兰的王子撞杯大笑,
“快下注啊殿下!让大伙儿瞧瞧,‘神迹王子’是怎么撒钱的!”
“是啊,让我们见识见识塔拉勒系王子的手笔!”
哄笑声再起,贪婪与戏谑更甚。
1赔50的平局?
纯属天方夜谭!
在他们看来,瓦立德这败家子是把脸面和家族尊严放在地上任人踩踏。
班达尔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长辈关心晚辈胡闹”的语重心长:
“贤侄啊,游戏而已,重在参与。”
他指尖轻点悬浮投影,赛场画面清晰可见,“这套系统可是伦敦奥运同款,精确到千分之一秒。”
烟圈悠悠飘向布加迪威航的方向:“平局?老实说,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只是理论值,说万分之一都是抬举了。”
此时,瓦立德忽然绽开天真笑靥,露出两颗虎牙,
“亲王殿下您应该知道的,富贵险中求。”
班达尔心头一震!
这小子在暗示我?
他紧紧盯着瓦立德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瓦立德的那句“富贵险中求”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了他一下。
这话里有话!
这小子绝对意有所指!
难道?
不!
绝无可能?!
没有这个道理的。
各方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他觉得塔拉勒系提前知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航天局是吉鲁维-沙马尔联盟掌控的,与塔拉勒系不仅搭不上线,而且还是世仇。
毕竟当初塔拉勒系所领导的阿治曼部落被苏德里系歼灭,是因为吉鲁维-沙马尔联盟的背刺。
自己这边也是不可能走漏消息。
阿联酋那边就更不可能了,最不希望赌局出问题的,便是阿联酋。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个被撞坏了脑子的王子,真的只是异想天开外加钱多烧得慌!
“到底是年轻人……”
亲王笑了,从侍者托盘抽出纯金雪茄刀,淡淡的说道,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
听叔叔一句劝,游戏而已,投个三五百万玩玩便是。”
他修剪烟尾的动作稳如磐石,“塔拉勒系的财富,该用在更荣耀的地方。”
瓦立德闻言,脸上的“天真”和“执拗”恰到好处地混合在一起。
他像是被班达尔亲王的“轻视”彻底激怒的愣头青,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被侮辱后的愤慨,
“亲王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五百万?!您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塔拉勒系?!”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仿佛在捍卫家族无上的荣光。
那股缺心眼败家子的纨绔气息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没办法,谁叫他前世见得太多了呢?
班达尔亲王脸上的从容凝固了,修剪雪茄的动作僵在半空,目瞪口呆起来。
他前一秒还因瓦立德那句“富贵险中求”而惊疑不定,而现在……
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多了?
这小王八犊子其实就是个二愣子!
而那边的瓦立德,目光扫过全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的权贵们,冷哼了一声,昂首挺胸的开了口,
“我妈说……投资低于一亿美金的事,是侮辱塔拉勒系王子的格局!”
一字一顿,石破天惊。
他的下颌昂起精巧的弧度,眉眼间糅杂着被宠坏的骄纵与强撑门面的虚张声势。
“嘶——”
死一般的寂静。
短暂的震撼后,嗤笑声从大厅深处开始蔓延开来。
虽然他们不得不承认,塔拉勒系确实有资本这么培养继承人。
而蒙娜王妃的教导也没错,瓦立德也确实有践行这份格局的资格。
可用在赌场?
这位王子殿下的格局真大!
“疯了!绝对是疯了!沉睡七年,把脑子彻底睡没了!”
“塔拉勒系……哈立德亲王和蒙娜王妃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这个败家子手里了!”
“何止是败家?这简直是拿着金砖往粪坑里砸!听个响儿?”
“亲王!快!1赔50太低了!开1赔250!让这位‘格局宏大’的殿下玩个尽兴啊!”
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嘶声高喊,声音里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班达尔望着少年那张写满“人傻钱多速来”的倔强或者说愚蠢的脸庞,心头那点惊疑被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冲淡。
甚至……他莫名替自己的老对手哈立德涌起一丝不值。
哈立德啊哈立德……
亲王指尖无意识碾碎了雪茄灰。
这老狐狸精明了半辈子,忍辱负重装了七年慈父,把个‘真主神迹’的壳子擦得锃亮……
结果呢?
醒过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七年的坚持,就换来这么个败家蠢货?
真主这玩笑开得……
可真够讽刺的!
他苦笑着摊手:“殿下执意如此……令尊哈立德亲王那里……”
瓦立德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放心!亲王!我爹那边,我去说!这点小钱,玩的就是心跳!
输了算我的,绝不让您为难!”
活脱脱顶级纨绔。
班达尔亲王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嘴角剧烈地抽搐着。
他看着瓦立德那副“你不让我花这个钱就是看不起我全家”的混不吝模样,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好……好!既然殿下执意如此,王妃殿下又如此教导……那我也无话可说。”
镶钻黑卡啪地拍在感应器上。
轻描淡写的“滴”声。
一亿美金尘埃落定。
电子屏刷新记录:“塔拉勒系·瓦立德王子:平局-$100,000,000”。
短暂的沉默,是被赤裸裸的金钱力量所震慑的死寂。
“我靠!真是一亿美金?!”
一亿美金,一个足以让一个小国财政震颤的数字,就在这轻描淡写、充满荒诞意味的瞬间,被投注到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选项上。
屏幕上的那条信息,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
无论多么鄙视这个“败家子”,一亿美金这个数字本身,就带着碾压一切的沉重分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这死寂中酝酿的并非敬畏,而是更加汹涌的恶意。
当面不敢再大声嘲笑,但那些压低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议论,却更加刺耳清晰地钻进瓦立德的耳朵。
“啧,塔拉勒系巨轮,看来以后是要沉在这位手里了……”
“哈立德英雄一世,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王室脸面丢尽……”
瓦立德站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如芒刺背的目光和毒液般的低语。
他脸上那副精心伪装的、属于“败家子”的夸张表情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没有预想中的羞愤,没有少年人该有的冲动暴怒。
那冰冷的、属于穿越者黄毛洞悉一切后的灵魂底色,以及属于塔拉勒系继承人的真正威严,如同万年寒冰,瞬间覆盖了他的面容。
他的嘴角绷紧,拉成一条冷酷的直线,下颌的线条变得刀削斧刻般坚硬。
眼神里的轻浮和亢奋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寒。
瓦立德缓缓地转动脖颈,那双淬了冰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冰冷地扫过大厅里一张张或嘲笑、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脸。
不知为什么,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低语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戛然而止。
或者说,原因众所周知。
那是一种无形的、源自血脉和绝对实力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瓦立德开口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甚至算得上轻缓,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回响:
“怎么?不清楚你们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那姿态是绝对的俯视,如同雄狮睥睨脚下的鬣狗,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我面前……吠的?!”
嚣张加跋扈,今天,他就是要壕破苍穹!
瓦立德那冰冷的目光挨个扫过那些嘲弄的嘴脸,
“还是说,你们认为,我塔拉勒系……是给你们脸了?”
轰!
这句话像一颗精神炸弹,在奢华的会所大厅里轰然引爆!
不是怒吼,却比任何怒吼更具毁灭性的力量。
塔拉勒系!
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是……
是足以撬动王国根基的巨鳄!
是哈立德亲王掌管石油管道、军火贸易以及宗教法庭的铁腕;
是阿勒瓦利德亲王掌管王国投资控股的滔天财富;
是世代积累的资本力量;
是王室改革派核心人物塔拉勒亲王的庞大人脉和深不可测的王室影响力!
嘲笑一个败家子是一回事,但当这个败家子以代表家族的姿态发出诘问时,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在王室权力游戏中,这等同于主动踏入一场以家族底蕴、财富资本为武器的生死博弈……
无人敢承担其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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