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更是坐实了顾盼怡仗势欺人、连死者都不放过的恶名。
周围的议论声开始明显偏向阮如玉。
顾盼怡手臂上的痛感还未消散,看着眼前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阮如玉:
“你……你竟敢……”
阮如玉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最后“哀戚”地看了顾盼怡一眼——
那眼神在旁人看来是无奈和委屈,但在与顾盼怡视线相接的千分之一秒里,却充满了挑衅和“你能奈我何”的嚣张。
随即,她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份屈辱,虚弱地靠在挽秋身上,低泣道:
“挽秋,我们走……离开这里……”
主仆二人相携着,在众人同情与不忿的目光中,踉跄而迅速地离开了寺庙,留下气得脸色铁青、却有口难言的顾盼怡,独自面对周遭的指指点点。
刚过转角,确认脱离所有视线,阮如玉脸上那泛滥的泪水瞬间止住。
她直起身子,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颊边的泪痕,眼神恢复了一片冰冷,仿佛刚才那场精彩表演从未发生过。
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还带着水汽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寒意和一丝极淡的讥嘲。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阮如玉轻声道:
“走吧,回府。”
孟淮止……
她无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看来,觊觎他的人,还真不少。
阮如玉刚被搀扶着踏上马车坐稳,车帘方才落下,车顶之上“噼啪”声便骤然而起,迅疾连成一片密集的轰响!
“娘子,好大的雨!”挽秋听着外头骇人的动静,不由得惊呼。
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雨,终于以倾盆之势猛烈地倒了下来,瞬间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车夫隔着厚重的车帘,提高嗓音艰难地问道:
“雨势太猛,山路怕是不好走!少夫人,咱们是等等再走,还是……?”
阮如玉指尖微微蜷缩,方才在寺中顾盼怡羞辱人的言语、小和尚洞悉一切的眼神,与此刻车外狂暴的雨声交织在一起,竟在她心口点燃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她忽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决绝的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走。”
“现在就走。”
阮如玉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雨,正好。”
车夫得令,不敢再犹豫,扬鞭催马。
车轮滚动,碾过积水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在滂沱大雨中缓缓启动,如同一叶孤舟,毅然驶入了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阮如玉靠回车厢壁,闭上眼,听着耳畔震耳欲聋的雨声,嘴角几不可察地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马车在瞬间变得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车速极慢。
车轮不断碾过深浅不一的水洼,溅起浑浊的泥浆,车身随之剧烈地颠簸摇晃,发出吱呀作响的不堪重负之声。
当马车行至一段尤为陡峭湿滑的下坡路时,惊变突生!
拉车的马匹在泥泞中猛地一个失蹄打滑,带动车轮骤然打滑失控,整个车身像是被无形巨手推搡,猛地向一侧倾斜过去!
“啊!”
“小心,娘子!”
马车在泥泞中剧烈颠簸,挽秋白着脸,在阮如玉被甩向车壁的刹那,挽秋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拉住她,却因惯性自己也摔倒在散落的杂物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车帘被人以极大的力道猛地从外掀开,狂风暴雨裹挟着一道亮色身影迅疾无比地探身闯入!
来人反应快得惊人,一手精准无比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将她往回猛地一带,另一只手则肌肉绷紧,死死抵住剧烈摇晃、几欲倾覆的车壁,硬生生以自身为支柱,稳住了两人急剧失衡的身形。
“砰——哗啦!”
车厢内的小几、软垫、手炉等物什随着这剧烈的晃动四散滚落,撞击声不绝于耳,一片狼藉。
阮如玉惊魂未定,整个人却已被一股大力揽入一个坚实而带着湿冷雨气的怀抱之中。
她的脸颊紧紧贴着他早已被雨水彻底打湿的冰凉衣襟。
冰冷的雨水气息之下,却能异常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胸膛传来的灼人热度,以及那沉稳有力、甚至因方才惊险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声,强健而真实,敲击着她的耳膜,竟奇异地压过了车外咆哮的狂风暴雨。
她愕然抬头,透过车内昏暗摇曳的光线,对上了孟淮止那双清冷淡冽、此刻却锐利如鹰的眼眸。
他的发髻已被雨水彻底打散,几缕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与脸颊,水珠不断从线条冷硬的下颌滚落,模样虽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却丝毫无损于他那份在危急关头爆发出的、极具压迫感的冷峻威仪。
此时,失控的马车终于发出一声刺耳欲聋的摩擦与撞击声。
车外传来车夫惊慌失措的呼喊、马匹受惊的嘶鸣以及暴雨依旧肆虐的哗啦声。
车轮狠狠卡死在路旁一块巨石缝隙中,猛地一顿,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孟淮止这才缓缓松开了紧紧揽着阮如玉腰肢的手,那纤细柔软得不盈一握的触感,以及方才紧贴时的温软,却仿佛仍清晰地烙印在他掌心与臂弯。
他低头查看,发现怀中的人儿脸色苍白如雪,唇瓣不住颤抖,一双美眸睁得极大,里面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
阮如玉纤弱的身躯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像一只被狂暴风雨彻底摧折了所有生机的蝶,脆弱得令人心惊。
他眉头不自觉地紧蹙成一个川字,几乎未加任何思索的哄道:
“别怕。”
他沉声开口,声音因方才的极度紧张、力量的瞬间爆发以及雨水的冷意而显得格外低沉喑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没事了。”
狭窄而凌乱的车厢内,两人距离极近,她发间散落的淡淡馨香、身上微湿的水汽,与他带来的冰冷雨意、剧烈运动后的热息、以及男性身上特有的清冽富有侵略性的气息交织缠绕。
阮如玉垂下眼帘,装作不敢再看他。
她一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揪住自己湿漉漉的衣襟,另一只手慌乱地撑着身旁的坐垫,试图寻求一点支撑,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惊魂未定的喘息和一丝明显的无措:
“多、多谢小叔叔……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